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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常来的要早一些。
前几日刚刚下完一场大雪，十一月的天儿，正是冷的时候。
可长安城外的官道上，一辆挂着“平阳”二字木牌的华贵马车，却在清晨时分，缓缓向着城门的方向行进。
马车上，冰纨轻轻打开车窗，探着头向外瞧了瞧。
一阵冷风吹入，令正在煮茶的玉瑚突觉一阵冷意，不由得捂了捂手，抬起头轻声道：“冰纨，把车窗关了罢，这都看了一路的雪了，还没看够啊？这会子天凉着呢，可别冻着娘子了。”
沈姝瑾端坐在车厢中间的软垫上，手中正把玩着一块白玉坠子，瞧着像是在想些什么。听到玉瑚说起自己，这才回过神来，轻笑道：“无碍的，玉瑚。由着她看罢，我哪有那么娇气。”
“不是看雪……”冰纨闻声很快缩了回来，顺手将车帘重新盖好，“这里的雪再好看，也不如咱们山庄寒池边的积雪好看！奴婢就是想瞧瞧咱们还有多久能到长安……”
“乌荇和赤苜昨日不是说了嘛，约莫今日傍晚便能入城了！”
冰纨闻言没说话，只撇撇嘴，轻轻抖了抖衣袖，“听乌荇说，昨日他去探路，发现南边十几里外的山脚处，有军营驻扎，瞧着似乎不是长安禁军，也不知是哪支军队，竟能在此处驻扎……”
冰纨说完，垂首时见沈姝瑾没说话，只是将一个玉坠捏在了手里，不由得又被那玉坠牵走了注意力。
小小的半圆形白玉坠，大约只有一个拇指的长度，上头刻着一朵向右盛放的莲花，花瓣之上还刻着三片十分精细的雪花图案。精巧好看的很。
“娘子，奴婢瞧着咱们上车以后，您总捏着这玉坠，之前倒是没怎么见过，是院主赠您的吗？”
沈姝瑾本来还在想着她方才所说的军营，突然听到这话，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后很快回过神来，面上露出一丝浅笑，“嗯，这是咱们上回回山庄之前，师父赠予我的出师礼，也是九溪书院的身份信物。想来，师父在那个时候，便已经准备离开了罢。”
七年前，母亲因中毒难产而亡，一尸两命，她也因身中奇毒而被迫离京，被送往九溪书院寻求羽公子医治。
羽公子不但为她解了毒，还将她收作了关门弟子，留在了九溪书院中。
这一待，便是七年。
其实当年师父收她为徒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她的保护，同时也是为了让她能够正大光明地留在九溪调养身体，不得已而为之的。
可这七年来，师父却真真是待她亲如父女，不仅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还会在她每隔半年便要重复一次的调养期间为她亲自熬制汤药、备好药浴；每次外出归来时，也都会为她寻来许多小娘子的逗趣之物，哄她开心。
师父生性不羁，喜欢云游四海，可却为了她，甘愿停驻在书院七年之久。直到她此番要返回京城了，师父才重新整理了行囊，再次踏上了云游之路。如今想来，她实在有些对不住师父。
“娘子，奴婢瞧着这玉坠上头的雕画倒是挺稀奇的。”玉瑚听她们谈论玉坠，便也多看了两眼，“莲本该于夏季盛放，为何会沾染冬月的飘雪呢？”
一旁的冰纨闻言，眼睛微微瞪大，“咦？那是雪吗？我还以为是莲上的露珠呢……”
沈姝瑾闻言，轻笑一声，“怨不得冬芜总跟我说玉瑚心细呢，这莲瓣上头雕的，的确是雪。只是寓意何为，我便不知了。”
沈姝瑾又拿起那玉坠，轻轻抚了抚，“这玉坠由师父亲手雕刻，原是有两块的。一块花头向左，一块花头向右，合在一起时，刚好能凑成一株并蒂莲。”
“这一块，师父给了我；而另一块，便在我师兄那里了。”
冰纨此时正拿着小炭夹往炭盆中添炭，听到沈姝瑾这话， 便抬起了头，神色颇为好奇，“娘子，常听您提起长少主，可奴婢跟在您身边也六年有余了，除了知道长少主是九州商会的会主之外，却是从未见过长少主尊容，不知长少主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这般神秘？”
冰纨话音刚落，玉瑚却瞬间眉间一凛，呵斥道：“冰纨！前些日子的规矩都白学了不成？主子的事也是你能问的？”
冰纨闻言一惊，赶忙放下手中的炭夹，跪下认错，“娘子恕罪，是奴婢僭越了。”
沈姝瑾见冰纨面上满是惊惶，不禁笑出了声，“怎的就吓成了这般模样？起来罢，咱们私下里说说话，无碍的。只是玉瑚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们二人是要随我回府的，侯府里头规矩多，不比书院自在，日后在人前是该多注意些的。”
冰纨见沈姝瑾面上确实没有责怪之意，心中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些许笑意，“诺，奴婢知道了，日后定会谨言慎行。”
“嗯。至于我那师兄……”沈姝瑾微微拉长了语气，“不瞒你们，其实我也知之甚少。师兄他从不在书院露面，日常往来也只通过九州商会，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过师兄真容。只是之前听师父提过，说我那师兄是个天资卓越的奇才，文韬武略，样样拔尖。至于旁的，我倒真是不知了……”
“原是这般，怪不得书院中连长少主的寝屋都没有……”冰纨正嘀咕着，抬头便见玉瑚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她见状连忙闭嘴，讪讪地笑了笑。
沈姝瑾见状，正欲再打趣几句，却突然听见有急促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又急又快，沈姝瑾面色倏地一变，下一瞬，马车便被乌荇紧急勒停了。
车内的玉瑚和冰纨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就抽出隐藏在车厢内的长剑，一左一右地将沈姝瑾护在了身后。
前方很快传来乌荇低低的警示：“娘子，我们被包围了。看装扮，似乎是马匪！”
马匪？
沈姝瑾闻言，眉心微微一蹙。
官道之上，何来马匪？
还没等沈姝瑾细想，便听得车外传来一道粗狂的男声，高声喊着：“车内的人速速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