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像饥渴旅人遇上海边遍布毒刺的海胆,叫他痛得血肉模糊却又舍不得松手。照片仍旧静静躺在他的手心。旧得泛黄褪色的老照片,里头两人眼里闪着深爱的、幸福的光。照片中的男人穿着老旧破洞的棉服,理着利落的短发,身边的唐灿如却穿着新的棉服花袄。明明是和自己一样的脸,何钧礼却发疯一般嫉妒他。嫉妒他即使隔着近百年的时光也能让唐灿如对他死心塌地。嫉妒他即使死去多年也能被人念念不忘的爱着。
何钧礼觉得荒唐,拿着照片的手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脑子蓦然想起不久前唐灿如看见自己带来那片太岁肉,无动于衷的平静。
那时他看不懂唐灿如为什么那样冷淡,也不明白她说的那些话。
“一百个人吃下九十九个死了”
“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也快死了……”
现在他懂了。
原来唐灿如的无动于衷是因为她明白,她再也等不到自己的爱人,不愿在漫长岁月孑孑独活。
何钧礼像被抽去了全身力气,颓然跌坐在地。
卧室寂静无声,若是仔细闻,好像还能感觉到唐灿如似有若无的,令人心安的味道。
窗外的天空像暴风天的海上翻涌的巨浪,黑沉的,带着末日的绝望压迫,席卷了何钧礼的心脏。
搅得淋漓破碎,麻木得辨不清是痛还是不安。
何钧礼挣扎着站起身,不愿相信的现实血淋淋,他好像错过、辜负了很重要的人……1
他踉跄往玄关走去。
神色慌张间撞翻了唐灿如因为身体机能退化,忘记带走的纸盒,老旧的玩具,和信纸倒出。
半开的窗户狂风卷进来,散落一地的信纸被吹得在房间内旋转翻滚,包围了何钧礼这座孤城。
他捡起一封落在自己手边的信纸,那是唐灿如写给曾寄先的。
‘寄先,见信如唔,归期不定吾常念,孩子很乖,不太闹我,你在战场且安心……盼君归。’
‘卿卿灿如,倭寇侵扰,多少你我这样的有情人离散,此番从军,一家重担落于你身,我心不忍,但国不存,家何在……君常念。’
‘寄先,孩子四月有余,若是男孩,我会教他继承你的志愿,救国卫民,若是女孩,我会教她用笔杆代替枪杆,我知晓你的不易,懂你的理想抱负,枪炮无眼,只愿你平安归来。’
……
每读一封,何钧礼的心就痛一分。
看着这些信件,像隔着时光的洪流看他们在那个战火动乱,炮火连天的年代摇摇欲坠,又坚不可摧的爱情。
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像饥渴旅人遇上海边遍布毒刺的海胆,叫他痛得血肉模糊却又舍不得松手。
照片仍旧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旧得泛黄褪色的老照片,里头两人眼里闪着深爱的、幸福的光。
照片中的男人穿着老旧破洞的棉服,理着利落的短发,身边的唐灿如却穿着新的棉服花袄。
明明是和自己一样的脸,何钧礼却发疯一般嫉妒他。
嫉妒他即使隔着近百年的时光也能让唐灿如对他死心塌地。
嫉妒他即使死去多年也能被人念念不忘的爱着。
嫉妒他拥有自己得不到,但渴望的,来自唐灿如的爱。
何钧礼第一次直视自己的心。
“所以你看向我的每一次,其实都是在透过我在怀念另一个人吗?唐灿如,千万次看向我的,含着爱意的眼里,有一次是因为我吗?”
“有过一次是因为我是何钧礼吗?”
何钧礼死死按着心口,头低下,埋进自己的臂弯,像绝望呜咽的小兽,渴求爱意,狼狈放下了所有身段。
没有人能回应他,何钧礼仍旧没有办法接受,唐灿如呈给他的爱,是借了别人的光。
他蜷缩在一地写满了唐灿如和别人的爱里,痛苦的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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