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捏住女鬼,不叫她逃走,脆生生道:“你怕甚,我家娘子不吃你这样的鬼。”女鬼瑟瑟发抖,低着头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你不是躲了好几日了?怎么今日又出来了?”那娘子仍是一身黑衣,头发散在胸前,如乌缎般丝滑。“娘,娘子饶恕,奴,奴家实在是忍不得了......”女鬼打着寒颤,磕磕巴巴的,总算是说了句完整的话。“那刘...刘奎,明日要把我连姐儿卖了,我,奴要去吃...吃了他。”女鬼上牙磕着下牙,好容易才把这句话说完,双眼泪如雨下,衬着青白面孔,乱糟糟的头发,好不凄凉。
夜色沉沉,隔壁那对父女早已安歇了。
小丫头宁宁挽着袖子,才把灶台清理出来,煮上了一锅鹅汤。
她家娘子此刻正倚在榻前假寐,不多时便闻得芳香四溢,勾得人口水直流。
她觉得腹中饥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起身端坐,只等着宁宁给她盛汤来。
这处房舍不大,灶台也离得不远,宁宁端着汤过来时,整个院子都充溢着鲜甜浓郁的肉香。
她接过碗,喝了一口,赞道:“好汤。”
又喝了一口,想了想,说:“比前日山庙里的鸡汤还略香些。”
宁宁在一旁坐下,咯咯直笑,道:“那朱面鼓甚凶残,害人无数,妖力强盛,自是要比那鸡汤香甜。”
娘子点点头,几口将汤饮尽,又赞:“食材虽好,你的手艺更精妙,果然是厨上长大的。”
宁宁听她这一句,脸上黯淡下来,嘟着嘴道:“娘子怎么还提前事。”
娘子不妨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有些尴尬,忙拿起汤碗掩饰,道:“下次鹅可试着烧来吃,我听闻闽海一带有这种吃法,甚是美味。”
“烧鹅?”宁宁睁着大眼,点点头,道:“这我还没试过,下次有了好鹅,定要烧来试试。”
两人正谈笑喝汤,突然听得身后卧房内传来一阵细细呜咽,似有女子在哭。
宁宁皱眉听了片刻,呼一下站起身来,高声道:“哪个在哭?且来这里哭咧!”
女子声音吃她一吓,似打了个嗝,愣了好一会儿,才从卧房后面,探出一颗头来。
那颗头发丝蓬乱,面色青紫,舌头伸出老长,掉在身前一晃一晃,倒叫宁宁看得笑了。
“你这女鬼,既胆小,还要学鬼吓人,学又学不像,真真好笑。”她指着那颗头,笑得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女鬼见宁宁不仅不怕,还嘲笑她,更是委屈,从那双赤红肿胀的眼睛里,流出血泪来。
“好了宁宁,别笑她,她要恼了。”她家娘子道。
“好嘛好嘛,不笑了。”宁宁憋住笑,再看看那颗头,却发现她缩回房间里去,不出来了。
“你看,被你笑得躲起来了。”娘子点点宁宁,摇头道。
宁宁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如此两三日,夜晚再未听得有人哭,隔壁的连姐儿也不由得在心中啧啧称奇。
刘奎夜间睡得安稳,白日里更是精神焕发忙碌不堪,比起往日无人往来,家中突然访客盈门,忙不过来时,还会叫连姐儿出来倒个茶水,端盘点心。
连姐儿不知父亲在忙什么营生,只知道来客见了她,总给些荷包绒花,叫她拿着玩,虽说荷包是空的绒花也不值几个钱,但东西做得精致细巧,不是素日里常见的,连姐儿长这么大,极少得这样的东西,心里爱得很。
可惜好景不长,到了第四日,才吃过晚饭,洗了脸,就听得隔壁又传来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那声音凄凄惨惨,比起往日还多了几分厉色,听起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连姐儿吓得缩成一团,用被子蒙住头,不住的抖。
好在那哭声没多久,就消散了。
她长吁一口气,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仔细听听,确实是没有了,才安心睡去。
隔壁,前厅里。
宁宁捏住女鬼,不叫她逃走,脆生生道:“你怕甚,我家娘子不吃你这样的鬼。”
女鬼瑟瑟发抖,低着头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不是躲了好几日了?怎么今日又出来了?”那娘子仍是一身黑衣,头发散在胸前,如乌缎般丝滑。
“娘,娘子饶恕,奴,奴家实在是忍不得了......”
女鬼打着寒颤,磕磕巴巴的,总算是说了句完整的话。
“那刘...刘奎,明日要把我连姐儿卖了,我,奴要去吃...吃了他。”女鬼上牙磕着下牙,好容易才把这句话说完,双眼泪如雨下,衬着青白面孔,乱糟糟的头发,好不凄凉。
“胆子这样小,就别学人说吃啊吃的,你晓得如何吃吗?”宁宁不屑的插了句。
女鬼被她呛住,说不出话来,泪水愈发汹涌。
“你有何冤屈,说来听听。”娘子见那女鬼可怜,对宁宁挥挥手,让她将女鬼松开。
女鬼爬起来,先做了个福礼,才抽抽噎噎说起来。
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这女鬼是房舍主人,十年前被人诬陷在家中私会外男,那人拿住她赠与侄子的两担稻谷,硬说是她给奸夫的,还将她侄子扭送见官,关进了大牢,她百口莫辩,为证清白,一绳子吊死了。
污蔑她之人霸占了她的房子,抢了她的独生女儿去,却也并不用心教养,只作奴婢一般,小小人儿十年来洗衣做饭伺候男人吃喝,男人一有不顺心便非打即骂,可怜女儿孤苦伶仃,无人可靠,好不容易长到十二岁,竟要被卖进花锦楼里去。
“你好端端的,为何赠两担谷子给你侄儿?”宁宁听得奇怪,不由问道。
“我那侄儿进城来买谷,经过我家,我好久未见他,心中高兴,叫他将谷放在前厅,自去厨房吃饭,待吃完饭出来,谷却不见踪影。”女鬼擦擦眼泪,道:“那谷是要拿回去与我兄长吃的,我侄儿孝顺,坐地大哭,我见他着实可怜,也不忍兄长挨饿,就拿了两担谷给他回去。”
说到这里,女鬼脸色一变,狰狞起来。
“不曾想,那刘奎,竟在门口拿住我侄儿,说他偷谷。我侄儿辩驳不得,只得将谷给他,空手回去。他便拿着谷,来污我私会外男。”
“你夫君呢?”宁宁问。
“夫君出门行商,不在家。”
女鬼大约想起十年前那段不堪回忆,双目流出血泪,颤声道:“刘奎无赖污我清誉,我一弱质女子,百口莫辩,我侄儿听闻此事,赶来为我说话,竟被他扭做奸夫,送进官府大牢。可怜我娘家无人,遭此厄运,我有何面目面对长兄父母,百般无奈,只能一死以证清白。”
“你死了,你就清白了吗?”宁宁似想起了什么,小小脸儿竟透出几分恶煞之气。
那女鬼听她这话,不由伏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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