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尾自然是知道自己父亲的性子,他虽说是不在意现下外放出去,可总不能这辈子都像二叔和他那个岳父一样不争气。今日也就留在了府中并未出去呼朋唤友,只在书房里红袖添香倒也是有几分缱绻小意。下晌裴谦按着时辰就回来了,实在是裴老夫人派了人守在户部外,他一早就知道了十尾的名次,不用想就知道裴老夫人要和自己说的话。刚进松鹤院就见里面坐满了人,就连每日在佛堂闭门不出的二夫人也在其中。
夜里裴谦念了几遍清心咒才打算洗漱歇息,自从那晚荒唐的梦境后,每日睡前他都有些惧怕。
“青松。”裴谦看了一眼拧帕子的长随沉声道。
听他唤自己,青松神色一肃忙问道:“大人是有事吩咐?”
裴谦思忖半晌才继续说道:“若夜里梦到了一个不熟悉的人,这是为何?”
青松没曾想一直以来不语怪力乱神的大人竟然问这话,他仔细想了想道:“奴听人说一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另一解怕是被梦境里的人念着才会入梦。”
裴谦自然是知道樱娘不可能念着自己的,他闭着眼睛收敛了神色,竟有莫名的心绪难平。面盆里的水泛起阵阵的涟漪,一圈圈的往外扩,直到平静。
屋子里安静无声,过了半晌他才睁开眼,声色带了清冷与疲乏:“怪力乱神。”
十尾如今考完试,正是松快的时候,每日与友人同窗赴宴游玩,隔三五日不归家也是常有的事,倒是青小娘自从出了小月子就将十尾牢牢拢住,三日里有两日都是她春风得意,西耳房的欢声肆意阵阵传到苏丽娘耳朵里的就显得格外的刺耳。
樱娘的日子过得倒是清闲自在,那日十尾忽然走了进来瞧她,可倒是不巧,她那日不仅小日子来了身子也不爽利。并不需装作难受的模样,脸色的苍白和鼻尖细汗已让十尾面色一寒。
自那日后十尾便不再来了,苏丽娘如今也不想樱娘分散十尾的注意,毕竟有一个青小娘已经够让她费神了,如此樱娘每日深居简出的倒是渐渐让人遗忘了去。
飒飒北风吹来的时候,秋日的凉意也席卷了玉京城。
放榜那日,裴诚带着几个小厮一早就去贡院门口守着,不过辰时信就传回来了,十尾到底是考上了榜,只是名次不佳只得了三甲第七名,虽说是三甲同进士但与二甲差距忒远了些。正如裴诚当年是二甲出身所有一直做着京官,而裴诫和苏家老爷就是三甲同进士出身,至今还在外放着。
消息传了回来,裴家人的脸上说不上喜但也看得见忧。
十尾心有不甘却也知道自己的水平是什么样子的。考卷太难,他能考上三甲已经是有些运气了。
裴老夫人见他回来,眼里的不快悉数散去:“羁儿快到祖母这里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裴夫人听得这话就忍不住落了泪,想着自己的孩子今后要离家去京外上任,心里就像刀割了一般。
“哭什么哭!羁儿能考上名次怎么说也是好事!”裴老夫人冷声道。
裴诚忙打着圆场道:“母亲说的是,王氏她也是爱子心切。”
裴夫人毕竟琅琊王氏,虽是旁支也是有身份的人家,而到裴府掌家多年,今日见裴老夫人训斥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
裴老夫人慈爱的理了理十尾的衣领,轻声问道:“羁儿可有什么想法?”
“祖母,父亲,母亲,羁儿不如父亲和三叔,得三甲名次已是祖先庇佑,今后自然是听朝廷的安排,不论是去哪儿任职我都认了。”十尾这话说的不算坦荡,裴诚是吏部考功司主事,每年官员的考核升迁都要经考功司的流程,即便他一时去外地,不过三五年也是能回京的,更何况还有一个内阁阁员,户部尚书的三叔在朝堂呼风唤雨着,他才不担心前途。
果然裴老夫人一听就宽慰道:“下晌你三叔回来我便让他帮你打点,好歹在玉京附近给你找个缺,祖母决计不要你走远。”
王氏听婆母这般说脸色才好转了些,裴诚眉宇却紧了紧道:“母亲莫要为难三弟,莫说旁的就算是二弟,他年年考评中庸,做不出成绩也休想回来。如今朝堂波谲云诡,前阵子才整肃了不少勋贵,本该以身作则哪里能因家事……”
话还未说完,裴老夫人就打断道:“做父亲的怎么不疼疼儿子,羁儿如今正是需要助力的时候。我知道你素来偏袒你三弟,你二弟向来没有大志向便是一辈子在外我不与你计较了,可羁儿是我唯一的孙子,你莫要一根筋!”
裴谦出生时他才十二三岁,看着一团软糯的弟弟在自己的襁褓自然是当作儿子来疼爱,后来父亲狠心将弟弟送到江南族学,他还为此难过了许久,可那时自己也有了儿子。他自小平庸,二弟还不如他懂事,当了父亲后也理他想望子成龙的心。
三弟如今性子冷,六亲关系都不亲厚,他看着是极心疼的。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羁儿自己读书不用功得这个名次已是天恩,如今才多大就几个妾室通房,而三弟已二十有三,却一门心思都扑在仕途上,一路走上来也是因着自己的功劳,他可靠过谁?”裴诚为人自来公正,也正因如此朝廷才放心他在吏部管着考评。
十尾自然是知道自己父亲的性子,他虽说是不在意现下外放出去,可总不能这辈子都像二叔和他那个岳父一样不争气。
今日也就留在了府中并未出去呼朋唤友,只在书房里红袖添香倒也是有几分缱绻小意。
下晌裴谦按着时辰就回来了,实在是裴老夫人派了人守在户部外,他一早就知道了十尾的名次,不用想就知道裴老夫人要和自己说的话。
刚进松鹤院就见里面坐满了人,就连每日在佛堂闭门不出的二夫人也在其中。
“三叔。”十尾坐老夫人身边见他进来忙起身作揖。
而后规规矩矩的坐到最下首的位置去,裴谦看着老夫人左下首的位置依旧没有走过去,只问了安就站在堂前不动如山。
王氏见婆母面色不虞忙笑道:“三弟快坐吧。”
裴谦颔首道:“户部还有些事,若是母亲没有旁的吩咐我便去了。”
裴老夫人忙出言道:“慢着,今日你侄儿的名次出来了你可知道?”
“听说了。”其实他在三日前就已在玉福宫看到了,十尾的答卷弘德也派人找了出来给他看。
凭着良心说若非是考官不好得罪自己,三甲的名次他也是拿不到的。
弘德也跟着摇了头似埋怨他没有教导好侄儿读书,务必让他去学风清正的地方历练。话说到这里了他哪里不知道圣上的恩情只能点到为止,不能再多了。
裴老夫人见他接了话便道:“我知道规矩,也不想你能求情将羁儿留在京城,但我只一句羁儿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两年后必须让他回京。”
裴诚脸色铁青道:“母亲何必为难三弟,历来官员任职和考评就不是户部能左右的,其中的道理儿子已经讲的很清楚了,你何必为难他。”
“我倒是想为难你,可你进内阁了吗?”裴老夫人不留情面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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