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晔看了眼时间,老实巴交的说:“不知道,”程姿瞪他一眼,“这你都不知道,呆子,”她继续慢悠悠的整理东西,陈晔不是想要打断她,可是这样子下去,二人是铁定赶不上午预约的手术。他从她手里接过御守,认真看了看说道:“是后悔了吗?还是......害怕?”程姿手里突然没了东西,肩膀也跟着颓下来,假装忙了一上午,在这一刻被人看穿后,突然瓦解。她瞬间红了眼眶,“我突然感觉我好自私,”
老小姐准是听了败兴种的墙根儿话,第二天一大早,青措的手机就响个不停。
彼时她正蹲点在直播间,等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体,才又回拨过去,一瞧,已经中午时分。
“青青,先收拾几件常穿的衣服回家住吧。”
有小妹询问她包桌餐标事宜,她捂着送话筒回话,待说完后才又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奶奶,怎么了?”话说完,她才想起来昨天的事宜,要不提,她差点就忘了这事。
“你心真是大!我都听易尘讲了!”老小姐一着急满口上海话,尾音拖得长长的,“不管怎么样,这几天你先回来,听话,不然我都不敢想,昨天真动起手来那可得了?”
什么动手?昨天就算吵的急头白脸,那也离动手差的远。
见她不说话,程老太继续妙语连珠,“弄堂人多,什么人都有,居委会的那帮子只会和稀泥,对门再住个天天盯着你,提防你的人,我听完心都提到嗓子了,你赶紧回来,不行我派车去接你好了伐。”
“别别别,她赶忙叫停,”再聊下去,估计这个班都不用上了,直接现在就能把她带走。她隐约觉得老小姐如此紧张有些反常,于是她略施小计,单纯的老小姐就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个更惊险的故事版本。
砸门,夺猫,推搡,变态邻居,冷漠路人,和被排挤的她。
所有人物倒不增不减,只是情节严重好几个度。
“听奶奶的,赶紧回来住!添一碗饭一双筷,我还是养得起的!”说完老小姐就霸气撂下电话。
青措瞧着黑掉的屏幕,一下子就想起来中间那传话的人!她想都没想直接拨过去,没等那边说话,她就先说道:“你跟奶奶说什么了,你老吓她干嘛!”
那边愣了一下,随即说道:“青措姐,是我,李可,小程总现在在开会,”李可隔着玻璃门看向正倚靠在老板椅上的程易尘。
青措尴尬一笑,随即客套几句挂断电话。
刚才中途李可进去送咖啡时间,听到里边唇枪舌战,而自己的老板抿唇一句话也不说,一脸没睡醒的架势,临走前把手机递给她,要她充电。
严格来讲,老板的电话是不能随便接的,可是打来电话的备注是“青阳辣”,她以为是下边的供货商,哪里会想到自家老板会这么给老板娘起名字的!这不好说,到底是浪漫还是独属于二人的小情趣……
见有人进来,李可赶紧问过去陈晔总监在哪里?她自己真应付不来。
来的同事放下文件,“陈总监请假了,今天一天都不会来了,”说完便离开。
李可心里感叹,这可怎么办,没了陈晔这个主心骨,等下要怎么面对里边的爷。
*
陈晔一大早就到程姿楼下,等了好一阵子,她都没有下楼,他只得上去接应。
她房门上有他的指纹,是她当年出国临走前给他录进去的,说是要他帮忙打理房子。
他来之前两人明明已经约好了时间的,客厅里没人,楼上房间没人,厨房,厕所都没人,他眉头皱紧,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之时,瞥一眼楼上房门半掩着的小杂货间,他没有一丝犹豫的直接走过去。
他知道的,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待在这里。
果然,一推门,程姿正坐在一团杂物中忙碌,她看起来很忙,但完全不知道在忙什么。
程姿看到陈晔进来,一点也不惊讶,招呼他坐,这里边看起来无从下脚,他捡起各种各样的纸片铁盒,勉强腾出来一个空地坐在她对面。
她挺念旧的,上学时候的东西都没有扔,tຊ课本,小纸条,信件,同学送的小挂件,去国外时候大街小巷上买的纪念品,桩桩件件都是回忆。
她拿着浅草寺求来的雷门守,在陈晔面前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晔看了眼时间,老实巴交的说:“不知道,”
程姿瞪他一眼,“这你都不知道,呆子,”她继续慢悠悠的整理东西,陈晔不是想要打断她,可是这样子下去,二人是铁定赶不上午预约的手术。
他从她手里接过御守,认真看了看说道:“是后悔了吗?还是......害怕?”
程姿手里突然没了东西,肩膀也跟着颓下来,假装忙了一上午,在这一刻被人看穿后,突然瓦解。
她瞬间红了眼眶,“我突然感觉我好自私,”
不顾家里人的反对,突发奇想的结婚生子,明明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却一直不愿意正视自己的需求,一味的压抑自己,现在感觉自己的生活就是一团乱麻,没有人可以替她做决定,她好想躲在谁的肩膀下哭一哭。
陈晔习惯了她情绪的波动,不慌不忙从身后抽出纸巾擦拭她的眼泪,“不是的,你非常好。”眼看着口头安慰起不到效果,他拢着她后背向自己怀里拉,让她下颌紧贴自己的脖颈,手掌心在她后背摩挲,试图缓解她的紧张不安。
他能感受到滚烫的眼泪往他肩膀上砸,感受到程姿情绪渐渐稳定后,这么多年来,陈晔第一次替她做了个决定,“别害怕,剩下的事交给我。”
*
程易尘开完会出来,脑仁儿嗡嗡疼,董事会一帮老古董竟然内讧起来,吵得不可开交,真是活见鬼!他越发觉得得尽快拿到老爷子手头的股份,等到那会儿他就不必听这些废话。
小助理李可见到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打了个冷颤。
这助理来这已经几个月了,还跟呆头鹅似的!见他像见了活阎王,他一屁股坐在办公室位置上,“陈晔呢?”
“陈总监请假,今天不来,”
陈晔来公司这么久,请假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有事也是忙完就回来了,今天倒是喜闻乐见,他隐约想起来点儿什么……
李可见状赶紧递上手机,“哦对了小程总,上午华泰老板打来电话约您看地,我已经帮他登记时间,还有蜀岳楼的老板致电想和您洽谈直播供货的事,”
说话间程易尘已经拿到手机,他解锁看到最近通话里三五个已接电话,里边夹杂着【青阳辣】
他坐直身子,无视李可得汇报,“喻经理打电话说什么了?”
李可站在原地,抬眼看着西装革履,一身名牌高定的财神爷,几度张嘴试图还原真实场景,“青措姐说……说你给奶奶说什么了!”
显然,她还原度很逼真,声音调都起的一样高!话音一落她就后悔了,她怎么敢这么跟财神爷讲话的!
谁知财神爷唇角一弯,身子往前坐了坐:“她真的这么说的?很生气吗?”
啧,李可现在笃定她的老板有受虐倾向,她点点头。
程易尘摆摆手叫她出去,李可麻溜一阵烟溜走,她今天竟然大声给老板说话了!感觉还不错!
青措又忙完一阵儿,接到败兴种电话时候,气不打一处来,“干嘛”
“吃炮仗了?”
“有话说话,”
“看来你真吃炮仗了青措,”他一点也不恼,贱嗖嗖的语气。
青措佯装挂电话,程易尘赶紧示弱,“还生气呢?我不说严重点儿,你能愿意回庆福路吗?”
她就不明白了,“你老想着攀扯我回庆福路干嘛?”
“我不光想攀扯你回庆福路,我还想跟你结婚,”他说话轻巧极了。
“又来!”她又想到出差那几天的暴风雨,整个人脸颊红透。
但话说回来,弄堂确实不宜久留,搬家迫在眉睫,可是看房子这种事,不是一周两周就能敲定的,地段,费用,人工,这都要好几天来衡量。
正当她沉默思考时,办公室有人推门而入,前台小妹着急来传话,“姐你怎么没接电话。”
她正在打电话,可能是占线,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小妹接着抢话,脸上严肃又凝重,“前台来个中年男人,他点名要找你,说是你父亲,还嚷嚷着说你不下去他就叫媒体过来!”
她猛然间想起来喻蓝时前几天给她的忠告,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她赶紧站起来就往外走,顾不上程易尘在电话那边叫她名字,也没时间解释,挂断径直往楼下跑。
在喊了第五遍青措的名字后,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他低骂一声,拿上车钥匙就快步往电梯方向走去。
现在不是饭点,食客不多,她一路小跑到前台处,果然看到一个男人背影……
一时之间五味杂陈,那人佝偻着脊梁,比以前更瘦了,头发花白,挽到手肘处的敞口衬衣松松垮垮挂在肩头,待那人听到动静后也转身。
喻青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走,她喉咙被紧紧遏制住,她甚至忘记呼吸,忘记去做表情管理,来的路上她想过,她现在长大了,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任人拿捏的喻青措了,她可以独当一面了。
可是她错了,当这一幕,当这个人再次出现在面前时,昔日的画面再次涌现在她面前,全部暴露在阳光下。
那年,她哭着喊着说自己会听话,她说她会好好学习,她说她不再和弟弟打架,她说她每顿都只吃一点点,保证家里粮食够用,她求爸爸千万别把她送走。
她想起来了!地里青草香,山头化粪池的味道,河里鱼虾的腥气,山间地头工作老式拖拉机散发出来的汽油味道……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她都想起来了!
回忆的味道先一步击垮她,她步子沉得迈不动,那佝偻的背影转身,穿过人群对上她的目光,那人笑着叫她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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