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方显然并没有放弃,苏念商略微烦躁的滑下了接听键。“苏念商?”周序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到了她的耳旁。“江无言刚刚联系不到你,她让我和你说,晚上她不回来了,今晚暂住在村民家。”听到江无言不回来的消息,她并不惊讶,这场大雨来得太突然,而巫雨村地势高,大雨过后,狭窄的道路上,极易发生山体滑坡,更何况现在暴雨还没停。“嗯,好,谢谢!”苏念商礼貌向周序道谢,正当她准备挂断通话时,手机那端的周序问道:“那你晚餐吃什么?”
神殿里的光线并不是特别的好,特别是从明媚的阳光下,刚走进去屋内的时候,周遭的视野一片黢黑,缓了一小会,周序才看见了神殿内供奉的神像。
巫雨村的神像叫做蠃(luo,第三声)鱼,鱼身而鸟翼,拥有着彩色的羽毛翅膀,殿内数十丈高的羸鱼雕像,庄严而又肃穆,俯瞰着整个大殿。
“巫雨族信奉的神明呢,叫做蠃鱼,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形象。”
苏念商抬手向周序介绍眼前的神庙:“在巫雨的当地传说里,当年巫雨族惹怒了山神,山神降下了滔天怒火,在巫雨族人,走投无路的时候,七彩雨翼蠃鱼,用身上七彩的翅膀,和山神做了交易,熄灭了山神的怒火,自此蠃鱼就在这片土地上安了家,世代守护这片土地。”
周序听得十分的认真,环顾了一圈墙壁的历代的玄师画像后,又问神殿后面的那个抄经室是干什么的。
于是两人就来到了更里间的抄经室,抄经室里比大殿明亮了不少。
里面有着好几个大大的书架,里面存放着基本都是与道文化相关的古籍,室内中间是一张原木色的大长桌,上面摆放着一些抄写经文的纸张。
周序的视线停在了那桌面最上方那抄到一半没完成的纸张,纸张的前半部分的字迹虽然说不上好看。
但也还算工整,疏落有致,后面越来越潦草,最后停留在了一小滩干涸的墨迹中,没有再继续。
“最近在练左手写字?”周序看看了苏念商那还被包扎着的右手询问道。
“是,最近右手暂时干不了什么活。”
“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这里嘛?”
“嗯。”被周序看到自己抄的经文,苏念商的心中有几分烦闷。
如果是换做巫雨村的任何一个人看到,她都无所谓,但偏偏是周序。
这让她有一种被竞争对手无声嘲笑自己失败的感觉,摆在桌面上的纸张早已在无声地证明了她当时的思绪混乱。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之所以,和外界切断所有联系,来到这个偏远的西南小山村,对外说的理由是车祸后,需要休养身体。
但最大的原因是自己想逃避现实,逃避在事业上的失败。
逃避这么多年了,自己仍斗不过父亲苏怀照,不愿承认自己在苏宇,被苏怀照全面架空的事实。
她失去再斗下去的勇气,想放弃,不想再回苏宇了。
如果不是在这里遇见周序,她都觉得自己做到了,科技、网络,离她现在的生活十分遥远。
作为互联网的同行,周序不可能没听说她在苏宇的处境。
此刻仿佛被曾经的对手,瞧见了自己内心的软弱一般,苏念商的内心再一次升起了不利落的烦闷。
但面上却不显露丝毫,带周序看完了抄经室,她又带周序粗略参观了一些神庙里的院落,她经常待的一个地方。
院落中的方桌上,正摆放着她刚泡过不久的茶,但她并不打算留周序喝茶,闲谈,好在周序也没表现出要喝茶的意思,不然她还得花精力给他泡茶。
“你最近在看这个?”周序指着桌面上的一本《百年孤独》问道。
“嗯,没看几页,催眠效果不错。”苏念商答道,但其实这本书她早就看完了,tຊ甚至称得上是她最喜欢的书籍。
她习惯没事时,重新翻一番里面的对话和有意思的情节。
“是嘛,我倒挺感兴趣的,借我看看?”周序翻了翻书籍说道:“平时工作忙,都没有什么时间。”
言外之意,现在度假,刚好有时间看。
“那拿去吧!”看着他一脸确实喜欢的模样,苏念商无奈点头同意。
逛完院落后,除了二楼的卧室区域,神庙也算基本逛完了,所以周序最后拿着那本《百年孤独》离开后,苏念商又回到了抄经室。
奇怪地是见完周序,她的心静了不少,一页纸,不知不觉中就抄完了。
从抄经室出来后,已是落日时分。
神庙里有个厨房,但因为她的右手受伤,不是很方便,她很少自己做饭,所以在这里一个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都是江无言下厨。
江无言回到神庙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六点了,在外面忙碌了一天的江无言,准备带着苏念商前去村民家蹭饭。
“苏苏,走吧,今天我们不做饭,刚刚我回来的时候,有人邀请我们去吃火锅。”
到了地方之后,苏念商才知道,江无言带自己来的是民俗研究院的老傅家,也就是周序留宿的那一家。
周序已经换下了冲锋衣,换上了更为居家的棉质衣服,苏念商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把洗好的蔬菜端上桌子,亲民得不像个总裁。
“玄师和念商来啦。”老傅的妻子热情的打招呼:“稍等一下,马上就可以吃了。”
大家打过招呼后,就开始一起张罗起了晚餐,只有苏念商这个伤号,在大家的特殊照顾下,提前坐在了餐桌上等饭吃。
看着周序在院子中忙碌的身影,她觉得世界有刹那间的魔幻,这个本和自己相距千里的人,怎么也出现在这一个小山村呢?
巫雨村民,十分好客,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老傅从屋内搬来一大坛自家酿的葡萄酒。
这顿火锅从白天吃到了漫天的繁星,饭桌上老傅,十分的热情,不断地给桌上的周序斟酒。
但好在周序酒量不错,最后居然是老傅先败下阵来。
巫雨村的玄师,是可以饮酒的,但江吾言的酒量并不怎样,小饮几杯之后,就醉了,最后饭桌上最清醒的就只有老傅的妻子和滴酒未沾的苏念商了。
老傅的妻子把老傅扶进去里屋的时候,苏念商也进去帮忙了,饭桌上只剩下了喝醉的江无言以及半醉的周序。
“周序,你为什么来巫雨村?”刚刚醉意满满的江无言,似乎清醒了不少。
“旅游。”周序言简意赅地回答。。
“不是。”江无言略带几分醉意的否定道。
“嗯,顺便看望一个朋友。”周序回答道:“看看这个朋友过得好不好。”
江无言突然就又岔开了一个话题:“我在东华的时候,见过你好几次。”
东华是江无言和苏念商的念本科时的学校,她印象里,在大学校园里见过周序好几次。
酒劲上头,她颇为费劲的思考了一下,以前见到周序的场景,突然茅塞顿开。
“我发现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巫雨村了。”江无言突然佩服自己,此时转不动的脑子,居然还可以发现这几件事的关联。
“你喜欢……你喜欢苏念商。”她的眼睛定定的看了周序一眼:“你喜欢她对不对?”
作为巫雨村的玄师,江无言的灵性毋庸置疑,她的直觉更是准得吓人。
“我每次看见你的时候,都是和苏苏在一起,你现在又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今晚吃饭,你的视线,一直都有意无意地停留在她的身上,那么多的巧合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江无言肯定的说道。
“不过,你要努力了,我给我们家苏苏占过卦,她半年内就要结婚了,你要是不努力,可没机会了。”
面对醉酒后絮絮叨叨的江无言,周序并没有接话,坐在一旁沉默不语,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老傅的妻子十分热情,给苏念商拿了许多吃的,并把这些东西都拿到了院门口,苏念商道谢后,来到了江无言身边。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嗯,好。”江无言十分乖巧的任苏念商扶着,似乎已经忘了刚刚和周序的对话。
周序见状,连忙起身,说道“我送你们。”
“别,你刚刚也喝了不少。”苏念商拒绝,她怕自己待会还得多走一趟,把周序送回来:“你就坐着,我们先不走。”
她不清楚周序的酒量是否真的如看起来这般好,只知道刚刚老傅给他倒了很多酒。
要是恒生的大总裁在巫雨村里出了什么事,会给江无言带来麻烦。
周序看出了她的担忧。
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点酒,我还不至于醉,而且那么多东西,你右手受伤了也拿不回去。”
周序和她一起把江无言送回了神庙,在神庙中把江无言安置好了之后,她出门送周序离开,两人站在古樟树下时,她听到周序问自己。
“为什么留在这里?”
“周总,夜深了,路上注意安全。”她并不想回答周序的这个问题,这是她的生活,她想在哪里过,就在哪过。
无须向任何人解释。
没等到回答的周序,显然并没有放弃,“你真的打算在这个小山村过一辈子?”
在他看来,面对失败就逃避,不是苏念商的性格。
“周总,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苏念商觉得自己与周序不过是数面之缘罢了,他的话对自己来说多少算得上冒犯。
周序沉默,没有说话,两人的身影都隐没在夜色下,彼此都看不真切对方的神情。
两人之间的对话,就在这样沉默中结束了。
看着周序远走的背影,她想两人这应该算是不欢而散了吧。
第二天上午,江无言和老傅以及老傅的妻子,都去山脚下村庄开会,筹备回甲节。
临近傍晚时分,天空乌云密布,如弹珠般大小的雨滴,密密麻麻地砸在地面上,没几秒钟地面就全部被打湿。
正常来说,春日的雨,是温柔的,是细致的,但不知为何,今日的雨,像是夏日的跳脱的孩子,蹦跶蹦跶的往下跳,下了数小时,也没半点停歇的意思。
苏念商站在二楼的窗户前,往山的那头看去,乌云遮住了整个山顶,外面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她打开许久未开机的手机,没多久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因为对方的归属地是海城,她直接忽视了这通电话。
但对方显然并没有放弃,苏念商略微烦躁的滑下了接听键。
“苏念商?”周序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到了她的耳旁。“江无言刚刚联系不到你,她让我和你说,晚上她不回来了,今晚暂住在村民家。”
听到江无言不回来的消息,她并不惊讶,这场大雨来得太突然,而巫雨村地势高,大雨过后,狭窄的道路上,极易发生山体滑坡,更何况现在暴雨还没停。
“嗯,好,谢谢!”苏念商礼貌向周序道谢,正当她准备挂断通话时,手机那端的周序问道:“那你晚餐吃什么?”
苏念商:……
周序解释道:“你的手不方便煮东西,我上来给你煮?”
面对周序的好意,她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不用,我自己会解决,不麻烦了。”
她右手受伤,煮东西的时候十分不便。
而且她也只能简单的给自己煮点面条,但相比于见到周序,自己下厨的这个麻烦简直微不足道。
她可不想再和周序讨论自己为啥要留在巫雨村,能不能在这待一辈子这种问题。
很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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