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霍泽睿出兵匈奴,皇上心中无底,我亦是。可既然皇上和霍泽睿敢赌一把,那么我也相信,霍泽睿要么战死,要么凯旋,他势必孤注一掷。“不可能!兵符在太后手里,即便是皇上御旨,也无法调遣军队!”“有什么不可能?兵符不过是个物件儿,在千里之外领兵的却是霍将军!“我用手指着窗外的清月,厉声道。寂寂的夜色弥漫,我疲倦不堪。陈官人急切道:“守卫未央宫的禁军侍卫只听命于太后!”
“难怪,”陈官人苦笑一声,几欲站立不稳,“难怪她不帮我说一句话,原来是要我做替死鬼!可是为什么?她再瞧不上你,你肚子里怀的也是皇嗣啊!”
我微笑着走近她,眨巴下眼睛,静了会儿才说:“那是因为,我怀的皇嗣,是注定生不出来的。”
陈官人秀目睁大,惊讶地望着我。
我垂眸,慵懒地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语气平淡地道:
“在皇上册封我为妃嫔时,太后就开始让我抄写经书,《道德经》、《易经》、《庄子》、《德圣》,每一本经书,都被浸过雄麝的麝香,她不想我怀龙胎,想要我终身无孕,好让我它日年老色衰为皇上所敝弃,”
我轻拭了拭自己的裙摆,将折痕抚平,接着说:“或许是时间短吧,我还是有了身孕,可到底是接触过那么多麝香,皇嗣也是先天不足的。”
太后命我抄经,后宫人人知晓。
陈官人曾经在我刚入宫时,就伙同太后差点害了我的命。
太后做出这种事,也就不足为奇。
“你早就发现经书有问题?为何不告诉皇上?”她冲到我面前急声道。
此时她心里,一定恨着太后,恨着我,恨我明知皇嗣早晚不保,还让她受牵连被惩罚。
我抬眸,冷冷道:“因为时机不到!陈官人,你知道令堂今晚密见了皇上吧?陈大人是想弃暗投明,回归正途?”
“你、你怎么知道?”陈官人花容失色。
我微微笑着,欣赏着小指上玳瑁护甲套,冷声道:“姐姐慌什么,莫不是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臣子与皇上议事,天经地义,为什么到了咱们万岁爷这里,就成了大逆不道,讳莫如深?”
我站起身,冷瞪了她一眼,背过身来:“君为臣纲,夫为妻纲,陈官人也饱读圣贤书,怎么连最根本的规矩都忘了?一山不容二虎,皇上既为君,就是我朝唯一的统治者!你与令堂都为太后所用,是想置皇上于何地?”
陈官人惊惧至极。
外戚干政是朝中的顽疾,谁都知,却无人敢这样明目张胆说出来。
她上下打量我:“你……想做什么?”
我回过头:“虽然你与令堂是因为对太后寒心,才向皇上示好,但不论什么原因,总之还不算太晚。不妨告诉你,霍将军也是皇上的人,他很快就击败匈奴,凯旋而归了。”
其实,霍泽睿出兵匈奴,皇上心中无底,我亦是。
可既然皇上和霍泽睿敢赌一把,那么我也相信,霍泽睿要么战死,要么凯旋,他势必孤注一掷。
“不可能!兵符在太后手里,即便是皇上御旨,也无法调遣军队!”
“有什么不可能?兵符不过是个物件儿,在千里之外领兵的却是霍将军!“我用手指着窗外的清月,厉声道。
寂寂的夜色弥漫,我疲倦不堪。
陈官人急切道:“守卫未央宫的禁军侍卫只听命于太后!”
“是啊,只听命于太后,所以,姐姐被刺客掳走那晚,皇上下令关城门,捉刺客,救回姐姐,是太后不许,才至刺客顺利出城。姐姐,你在宫中多年,该不会不清楚皇上的秉性吧?他过去因为太后的缘由,冷淡姐姐,但你与皇上并无嫌隙,可现在呢?他疑你!太后心里也清楚着呢,在她不顾你的安危,放走刺客时,你就是一颗弃子了!”
陈官人面颊轻颤,神色痛苦。她心里也早已清楚,只是不愿相信,不去面对罢了。
我打开房门,让凉风透进来些,玉兰花在夜里仍热烈绽放着,花团锦簇。
我沉声道:“陈官人日后的依靠,只有皇上,他是你的夫,是天子,以后该怎么做,可要想清楚了。而且,二皇子一个人在外头,还等你呢。”
“你要我做什么?”
“称病。我会让皇上来看你,你亲口告诉皇上,说那双鞋,是太后给我的赏赐。”
我坚持捱到绮淑殿。
已是子时。值夜的宫女睡得正沉。
我咬牙挪回内殿,终于撑不住,歪倒在地上。
小腹一阵阵刺痛。我撩开裙裾,见白色衬裤上有点点血迹,我急喘着气,一步步挪到床上,将那条衬裤脱下,盖上被褥,隔着帷幔惊叫一声。
小宫女菱花睡眼朦胧地跑进来,小心地叫:“娘娘?”
静了会儿。
我掀开帷幔,吩咐道:“本宫做了个噩梦,是事关龙胎的……你快去请徐太医来!快去请!就说本宫做噩梦心悸。”
太医院的人到了夜里都会离宫回家,只留值班的太医,但我身怀龙胎,这十个月徐太医便宿在太医院,随时等着传召。
菱花连声应着,出去传我的旨意去了。
自我有了身孕,都是旁人大惊小怪,生恐有什么闪失,我还从没有矫情过。
做了个噩梦,心悸便传太医……可这就是后宫主子才有的特权。
还须得是受宠的主子。
我在阵阵腹痛中,不禁想,我这般招摇,可不就是一个妖孽!
徐太医来的很快,他为我诊脉后,吩咐菱花:“你家主子是食积不畅,你去准备些山楂汤来。”
菱花下去后,徐太医马上打开医药箱,低声道:“娘娘胎像不稳,有滑胎迹象,微臣要马上为娘娘施针。”
我一身冷汗,握住徐太医的手臂,厉声道:“给本宫保住它!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微臣定竭力而为!”
针缓缓扎进我的肌肤,疼痛亦一点点减轻。
我眼眸转动,转到徐太医低眉善目的脸上,轻声道:“我会转告苏大人你的衷心。”
他忙起身,拱手道:“娘娘无须多虑,微臣是苏博士的学生,能为博士大业奉献微薄之力是在下的荣幸和本分,不敢邀功,倒是娘娘您才可歌可敬!”
“呵,”我短促笑了声,望着帐顶,眼眶里尽是眼泪。一片模糊。
他说得如此大义凛然,仿佛做的是名垂千古的大事……不过是党派之争!不过是权势和帮派!这些男人,一个个都觉得是了不得的大事……可这些都关我什么事?我不过想要我董家洗脱冤屈,要董飞郡能堂堂正正活着,要……
“天然雄麝的麝香威力很大,娘娘曾摄入不少,母体本就有亏,万不可操劳,按微臣开的安胎药方服用,最多可撑到七个月,娘娘今日可曾做不妥之事,为何会突然有此症状?”
我疲倦地闭上眼睛:“徐太医虽已卷了进来,但还是少知道为妙,知道的越多,你的命就越短。”
翌日,皇上下了朝过来用早膳。
他胃口极好,用到最后才细细看我一眼,关切道:“昨晚睡的不好么?脸色这么差?”又沉声吩咐下去:“叫徐太医过来。”
去请的太监刚下去,李德福就急急从外面进来,低声道:“皇上,陈官人病了,情形不大好。”
皇上松开我的手,神色凝重。
我轻抚上他的肩,柔声说:“陈官人服侍皇上多年,又是二皇子的生母,过去还辛勤打理着后宫事宜,如今病重,皇上不如去瞧瞧吧。”
他伸手拍拍我的手背:“董昭仪所言极是。”
他宽阔高大的身躯消失在门外,露出院子里的花圃果木,我手脚冰tຊ凉,倦倦地扶着玉婷的手臂起身,朝内殿走去。
玉婷搀扶着我:“皇上这是原谅陈官人了?她差点儿害了娘娘您呢!”
我脚步发虚,脑子一阵阵发晕,天地像是在旋转,玉婷的声音时清时断。
但我心里却是明白,皇上是与陈大人达成了共识。
有陈大人在,陈官人就有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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