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芳菲点头:“沈家庶女沈筠跟镇国公私相授受,未婚先孕,无名无分住在国公府,对盛景安来说是欺君,对沈筠来说是辱没家风,败坏名节。若严格追究起来,沈筠是可以被乱棍打死的。”昭明帝沉默着,不发一语。“长公主成亲当晚,他们下毒谋害,试图以断肠散的解药威胁长公主,这是以下犯上,更是欺君;沈家教女无方,纵容女儿无媒苟合,辱没世家门庭的清誉,于新婚夜羞辱长公主,罪无可恕。”
昭明帝知道她说的有道理。
这是当前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可天不随人愿。
他眉头沉郁,神色难看:“朕已经下过旨意,但晏东凰太过狡猾,她事先安排重重护卫围住了盛家,朕派去的人根本见不到盛景安和他的母亲。”
戚芳菲一怔:“皇上可以多派一点人过去。”
“晏东凰还安排了五千精兵,守在东华门外三里处。”昭明帝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么多人守在那里,若朕派出去的人太多,这五千精兵就会阻止他们出宫,御林军更靠近不了国公府。”
戚芳菲一愣,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那……那皇上下旨调京畿营入城护驾呢?”
“晏东凰还安排青鸾军守住了九大城门出口,传旨之人出不去tຊ。”昭明帝摇头,“就算能出得去,京畿营一旦调动,郊外二十万青鸾军只怕会立时大军压境,到那时就更无转圜余地了。”
戚芳菲脸色大变:“这……这岂不是毫无办法了?”
昭明帝焦头烂额:“朕暂时想不出办法,晏东凰已经命人砍了楚家长子的手,逼太后出宫。若太后真的去了,只会沦为她的人质……皇后,朕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戚芳菲神色惊惶,讷讷不成言。
短短一天之内,晏东凰就做好如此缜密的安排,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临时的决定,但……但成亲之前,长公主确实没有任何要调兵作乱的迹象。
难道这就是一个征战沙场的长公主的能力?
她站起身,慢慢在殿内踱着步子,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尽快想出一个应对之策。
盛景安新婚夜给晏东凰下毒一事,是她震怒调兵的最大元凶。
但东凰绝不是愚蠢冲动之人,她若只想对付国公府,只需把国公府围起来,然后进宫跟皇上禀明一切,皇上自然会为她做主。
除非她可以确定,这件事指望不上皇上。
甚至连皇上也是谋害她的元凶之一。
戚芳菲轻轻吐出一口气,心头无端生出些寒凉之气,她转头看着昭明帝,从他紧皱的眉头能看出他的焦躁,从他眉眼阴鸷能看出他的怒火。
只是就算有滔天怒火,眼下也被恐惧和不安取代。
戚芳菲很想问问他,如果盛景安所作所为不是出于皇帝授意,宠妾灭妻一事跟皇上完全无关,皇上此时还会焦虑不安吗?
应该不会。
他会认为晏东凰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误会,他会震怒,会强烈斥责国公府的所作所为,会替晏东凰讨一个公道。
因为晏东凰是皇族公主,别说军功如何,仅这层身份,就容不得她的丈夫羞辱她,谋害她。
羞辱长公主就是羞辱皇族。
若无皇上授意,盛景安有这个胆量吗?
一直疼爱的妹妹发生这种事,皇上只会担心她中的毒,担心她的安危,甚至完全理解她调兵之举是出于无奈。
他会任由晏东凰发泄,把所有该杀的人都杀了,然后等晏东凰进宫,或者他出宫去,面对面把所有误会解释清楚——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戚芳菲身上,她会尽快做出解除误会的决定,并极力补偿赐错婚事带给晏东凰的一切伤害。
可她到底不是皇帝,无法替皇帝做决定。
“皇上。”戚芳菲走到他跟前,在圆凳上坐下,“您对沈家是如何处置的?”
昭明帝一怔:“沈家?”
戚芳菲点头:“沈家庶女沈筠跟镇国公私相授受,未婚先孕,无名无分住在国公府,对盛景安来说是欺君,对沈筠来说是辱没家风,败坏名节。若严格追究起来,沈筠是可以被乱棍打死的。”
昭明帝沉默着,不发一语。
“长公主成亲当晚,他们下毒谋害,试图以断肠散的解药威胁长公主,这是以下犯上,更是欺君;沈家教女无方,纵容女儿无媒苟合,辱没世家门庭的清誉,于新婚夜羞辱长公主,罪无可恕。”
昭明帝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惩治沈家?”
“盛景安和沈筠二人欺辱长公主,自然是两家都要承担这个责任。”皇后说着,面上浮现些许迟疑,“只是沈家是德妃妹妹的母族,若真要问罪沈家,势必要让德妃伤心。”
“她有什么资格伤心?”昭明帝冷道,“沈筠有孕两个月,证明她跟盛景安勾搭在一起至少三四个月,这么长时间,德妃连一点风声都听不懂?只怕是她有意纵容,才造成如此丑闻!”
昭明帝浑然忘了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是幕后主使。
作为一国之君,他不但要把责任完全摘出去,更是从心里说服自己,这些都是别人的错,跟他毫无关系。
他是天子,怎么会有错?
“皇上。”戚芳菲想了想,“若皇上信得过臣妾,不如臣妾出宫一趟,跟长公主把误会解除清楚,并告诉她,皇上会依律处置盛景安和沈筠,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胆敢谋害长公主之人。”
昭明帝一惊:“你要出宫?”
戚芳菲点头:“臣妾是女子,以前跟长公主关系也不错。臣妾去跟她谈,可能会让她觉得可信一些。”
昭明帝听到这句话,忽然想到一个人。
凤阳公主晏玉姝。
昭明帝心念急转,朝皇后说道:“你去跟晏东凰谈,尽量拖住她,朕会派人把凤阳公主接进宫——”
“皇上,凤阳公主身体不太好。”戚芳菲皱眉,“她上个月不是刚生了孩子吗?还没出月子,而且凤阳公主的婆母不是个好脾气,这个时候召她进宫是不是不合适?”
“特殊时刻,还有什么比社稷安稳更重要?”昭明帝冷道,“朕安排你出宫,你自己小心点,跟长公主说话尽量心平气和,放低姿态,不必太过强硬,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戚芳菲垂眸:“臣妾遵旨。”
昭明帝转头:“李德安,皇后出宫的阵仗尽可能隆重,务必让满朝文武都看到朕劝说长公主的态度。”
“皇上。”李德安迟疑须臾,“与其让皇后娘娘兴师动众出宫,奴才觉着,还不如让凤阳公主去劝说长公主。凤阳公主跟长公主感情好,动之以情,是不是比威胁效果更好一些?”
昭明帝转头看着他,目光慑人。
李德安脸色一白,忙跪下解释:“奴才的意思是,皇上把凤阳公主带进宫做人质,万一让长公主起了逆反之心,岂不是弄巧成拙,更无法收场?”
“李公公考虑得在理。”戚芳菲沉吟,“皇上,凤阳公主跟长公主感情非同一般,不如先让她去劝一劝,说不定能解开误会。”
昭明帝沉默良久,缓缓点头:“李德安,你亲自去传旨,命凤阳公主走一趟青鸾长公主府。见到东凰之后,她该怎么说,该怎么做,你提点着一些。”
“奴才遵旨。”李德安领命,随即恭敬问道,“那楚家那边暂时就不理会了?”
长公主可是亲口说过,若两个时辰之后见不到太后,会派人把楚元箫的一条腿送进宫给太后过目。
昭明帝脸色刚有所缓和,闻言又沉了下来:“跟楚家有关的消息,不必再禀到太后那边。”
李德安心头一冷,连忙应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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