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输完液已经是下午了,这期间程易尘的电话都没断过,都是工作上的电话,青措要他有事就先走,他权当听不见。一上车,程易尘没有问她去哪里,直接带着她往庆福路去,“这几天你就先在这边住,让姆妈tຊ给你调理调理,”小时候喻青措就觉得程家姆妈是个小神仙,她总有各种偏方能让他们肚子不痛,做的饭也是一顶一的好吃。喻青措尝试着拒绝,“这几天要去生产线那边看看,我还是回家住好了。”
当年她说分手,并非是她不爱。
自尊心作祟,那种无时无刻都存在着的差距,让她心里自卑到极点。她以为她们相爱在一起之后,那些看得见物质和看不见的阶级都会演化成一条阶梯,一条承载着他们一起向上爬的阶梯。
直到......
直到程易尘的妈妈,也就是李茹女士的突然回归。
他们的“地下恋”可以骗过程家上下老少,但骗不过李茹,她常年在海上,和濒临灭绝的物种待在一起,那种常人耐不住的寂寞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一般,程易尘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纵然她们不常见,但是敏锐的洞察力是李茹女士自带的天赋。
那时候他们正爱的浓,当妈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身上星星点点的证据呢?
李茹在庆福路住了几天,有天她敲开喻青措的房门,往前的见面都有程家人在前,她可以做一个缩头缩脑的小白兔,可现在有且仅有两人的时候,那种心虚瞬间被放大。
她盘着一个干净利落的发髻,夹发髻的是一个镶祖母绿宝石的簪子,簪子看上去有些年代,但宝石终究是宝石,就算有些年份,它仍旧能散发出夺目耀眼的光。
“青措我能和你聊聊吗?”
没有料想的那样,李茹没有直接让她开价离开她的宝贝儿子,可是她的平静沉默,以及推心置腹说的每句话都在让青措想要缴械投降。
“青措你看过东非大裂谷吗?那时候我刚生完孩子,身上的束缚和枷锁,一度让我很迷茫,到底是要继续我的职业,还是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女人呢?但当我站在火山口边缘俯瞰时,深不见底的峡谷,那种静谧和暴力的冲击一同出现在我视线里,那一刻,你会觉得所有的事都不是事,你只会觉得人类渺小的可怜。”
“再往近的说,象群北迁你看过吧?不管大象往哪个方向迁徙,他们都是成群结队的拖家带口, 所有,你应该知道的孩子,距离是挡不住血脉的,程易尘永远是我儿子,我当然了解他,这几年的疏于管教是我咎由自取,但,我也知道他不应该止步于眼前,你也是。”
“所以,阿姨觉得,你也可以试试看,看过世界之后,再做出一些决定,你觉得呢?青措?”
她当时很想反驳李茹,但她在心里组织了好几遍的措辞还是没能派上用场,因为她既没有看过东非大裂谷,也没有看过象群北迁,她走过最远的距离就是从她们小县城到庆福路。
那如果这样来说的话,此时的程易尘和她之间根本不可能有共同向上走的阶梯,因为他出生就已经在阶梯之上。而她,可能要用一辈子的时间,不,可能一辈子也爬不上去。
*
喻青措斜靠在车门上,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程易尘开着上周刚提的宾利,蛇形走位穿梭在车流中。
程易尘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护着她肩膀,让她往后躺,副驾驶座椅放平一些,她长吁一口气。
他早就看出来她不对劲,他后悔应该早点说的。
好在医生说问题不大,叮嘱以后要正常吃饭,开了药又挂了药水,点滴一点一点注射进去,青措才感觉自己慢慢活过来。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在程易尘的肩膀上,同时一只手还在抓着程易尘的腰侧,而他正在划拉着手机处理工作。
她慌乱又艰难的咽下口水,又绝望的闭上眼睛,她后悔睁眼了。
“醒了就赶紧起来吧,就这么想占我便宜?”
“......”
“你眼睫毛一直在我脖子上蹭,很痒。”
喻青措坐直身子,脑子还不太清醒,身上正盖着程易尘的西装,他西装外套上也有薄荷香气,这让她整个人都像是被程易尘包裹住。
程易尘手掌附上她额头,这个举动让她一颤,生理和心理的波动都来自同一个人的感觉,让她眼眶发热。
“我只是看你还发烧吗?”
“不烧了,好多了。”她说话还是有气无力,她自己也没料到这次的胃痛来的如此凶猛。
正说话,陈晔推门而入,他手里提着牛皮纸袋,看到青措已经醒了,招呼她喝点粥。
她没有胃口,就说先放着,程易尘把手机锁屏放到一边,伸手接过牛皮纸袋,示意他来喂,陈晔挑挑眉,笑了下,不禁在心里感叹,一物降一物,他还挺愿意看有人能让程少爷头疼的。
陈晔借口说公司还有事,就先离开,出去的时候,他手机上进来一条短信【陈晔,你就是怂!有种你就一直躲着我!】
确实,一物降一物,他也正被人降服着。
等到输完液已经是下午了,这期间程易尘的电话都没断过,都是工作上的电话,青措要他有事就先走,他权当听不见。
一上车,程易尘没有问她去哪里,直接带着她往庆福路去,“这几天你就先在这边住,让姆妈tຊ给你调理调理,”
小时候喻青措就觉得程家姆妈是个小神仙,她总有各种偏方能让他们肚子不痛,做的饭也是一顶一的好吃。
喻青措尝试着拒绝,“这几天要去生产线那边看看,我还是回家住好了。”
程易尘的新车里有淡淡的皮革香气,比医院的消毒水味好闻太多了。程易尘神色一变,“你这个样子去上班,大家还以为我压榨你,我还没到要你为我卖命的地步。”
喻青措不想搭理他,权当听不见,她突然想起来早上老太太说的话,她调整一下坐姿,面上云淡风轻的朝车窗外边看,“你现在在哪里住?”
她从车窗的玻璃上看到,驾驶座的人转动方向盘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他喉结上下滚动,“怎么了?你要来找我?”
那人笑的不怀好意,青措狠狠瞪他一眼,此时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没事找事的接下这个说客任务。
“或许,我是说,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庆福路住?”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住庆福路?”
“那怎么能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你是不是想说我是程家亲孙子,而你只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姓人?”
她硬生生吞下还没有说完的话,信号灯变红,程易尘停下车子,“你应该知道的青措,比起亲孙子这个身份,爷爷更想把我培养成一个传承程记的...傀儡。”
“那或许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和我从本质上都是一类人,都是一种手段而已,你知道他为什么同意我出国吗?代价是什么吗?”
青措不语,听着他细细道着从前事。
“把我的未来卖给程记,”
信号灯转绿,程易尘启动车子,他单手打着方向盘,青措从他眼中看到落寞和遗憾,她知道程易尘最爱的是物理,可能是遗传他爸妈的优良基因,他从上学的时候物理一直都是满分。
那时候,一到寒暑假就是喻青措最痛苦的时候,因为程易尘会每天固定给她出几道物理题,讲题的程易尘一点也不友好,他很严格,会让她完整的写下解题思路,她曾经想过,如果他出生时不是程记继承人的身份,说不定他现在也正在哪个地质森林里做一个自由的灵魂。
“我只是在给程南风的自由买单,在给程老爷子卖命,我是人,不是牲口。”
他脆弱的不堪一击,她手机振动,她看都没看直接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青措,是我,秦千帆,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显然,从突然的急刹中不难看出,驾驶座的男人也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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