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号池澜请到急诊室1就诊”医生很仔细地询问了下病史:“女,22岁,未婚,有没有性生活史?”“没有”声音很小。“以前痛不痛?最近半年内”医生手下的键盘声一直在响着,池澜一只胳膊撑着桌子边缘,一只手捂着肚子,声音暗哑:“以前不痛,上次来例假前痛过,吃了布洛芬好了。”“近期有没有疲劳,熬夜,或者什么压力?”“嗯.......”
微信里,陆枕风那一栏,依旧没有醒目的红色。
270度的江景大平层,落地灯懒散地透着华丽的光线,灯下的身影倒映在锃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池澜双手拎着牡蛎白的抹胸礼服走了进来。
母亲坐在皮质感极富贵气的沙发上,低头在看一本杂志,头也不抬的问:
“周瀛楚对你印象怎么样?”
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池澜披着蓬松的卷发,朝母亲走了去,想起和周瀛楚商量好的“合谋”,盈盈一笑:
“印象还好,只不过,他暂时可能无心恋爱。嗯......他好像要忙着创业。应该没有打算要近期结婚的意思。”
池母拢了下身上的羊毛披肩,手里的杂志被“啪”的一声关上合上,满眼惊诧:
“什么?他要创业!?这孩子真大胆,我们老一辈打下的江山都不要了?周伯父要不高兴了。”
池澜似乎觉得母亲不是在说周瀛楚,而是在斥责自己,还没镇定心神,又被一阵耳提面命:
“你也是这样!什么想要自己的生活方式,跑到那么远上学,还要考国内研究生。全然不把父母的苦心放在眼里。”
池澜心情就像是在坐过山车,跌到了谷底。
如果按着以前的任性,她肯定摔门而出,但是现在却是,任由母亲发泄。
她心里知道,有些事不是回避可以解决,只有直面冲突才能翻篇。
正在盘算如何安抚母亲的情绪时,母亲拿起了电话,脸色似乎没有先前那么难看了,语气也稍微缓和:
“周董,澜澜跟我说了,我们……”
黎舒月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她本想表达惋惜,不能因为孩子的事让两家有了隔阂,没想到对方上来便致歉:
“舒月,实在是抱歉。瀛楚都跟我说了,澜澜非常好,但是这小子现在无心恋爱,想专心搞什么创业。这不,刚从国外回来,心高气傲......把他痛斥了一顿。”
“但是,事后想了下,让他自己去闯闯好了,知道南墙不好撞。我们做家长的,就替他们守好阵地就行。实在是不好意思,真是辜负了你们一番美意。”
黎舒月出乎意料,态度反而更好,甚至还有些做作:
“哪里的话,是我们澜澜没有福气,年轻人闯闯么,也没什么不好,做父母也都不容易。”
池澜的母亲顺便又夸了一下周瀛楚,毕竟人家二老的宝贝儿子,总不能顺着再说不好听的,打着圆场:
“瀛楚很不错的,仪表堂堂,不仅是剑桥的研究生,还有理想有抱负,这放在我们江城,谁不羡慕您!”
池澜听着母亲的奉承,并不觉得过分阿谀,周瀛楚的的确确算得上优秀。
池澜不想再听了,事已至此,“危机”也已经解除了,两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嫌隙。
卧室里,白炽灯洋洋洒洒地落在池澜光滑透亮的皮肤上,犹如珍珠的通透。
厚重的礼服一路向下被散落在地上,仿佛一朵硕大的白色牡丹花绽开,池澜终于能深呼一口气,浑身倒像从牡蛎壳被撬出来的珍珠,把自己扔在床上。
她找了套居家服换上,心思全然都在陆枕风那里。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她忍不住打了电话,“嘟……嘟……”
池澜有些失落,关掉了电话,脸色有些狰狞。
一阵腹痛从下往上传来,让她有些惊慌,这种痛感迫使她浑身蜷缩,额头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脸色突然失去了光泽,渐渐地发白,准确地说是惨白,不挂一丝红润。
池澜这几天本来就被相亲的事,惹得心烦意乱,此时的腹痛,她竟然毫无对抗制之力。
她裹着被子,像一个被包着的蚕蛹,无法挣脱,双手按着腹部,就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母亲发现可能没有池澜的身影,便打开池澜的房间。
入目就是床上缩成一团的池澜,母亲慌忙地把人扶了起来,语气有些急促:
“澜澜,你怎么?”
迷糊间,转头看到是母亲,声音发虚:“我肚子痛......”
黎舒月迅速地拨了个电话,又帮池澜穿好衣服,扶着她一点点走到楼下停车场。
池澜嘴唇些许发青,头上的细珠顺着脸颊、碎发滑落,只得被母亲抱着坐在后座上。
“没事...没事.....,澜澜,我们快到医院了。”
黎舒月轻声安慰着,倒也是在安抚自己。
池澜从小到大很少生病,身体素质很好,就是别人口中池澜是来报恩的孩子,很省心很好养。
此时,看到痛的直不起身的池澜,黎女士有些慌了,她一路护着池澜得手有些微微发抖。
“妈.....”,池澜双手按着腹部,让自己还有力气抬高声音:“可能是要来例假了,不用这么麻烦去医院。”
池澜从来不痛经,但是从上次开始来例假前,就有点痛,上次还能忍。
她室友王潇潇就是每次来例假都痛得死去活来,只有喝点止痛药才能缓过,她上次就从潇潇那儿拿了药,吃了就不痛了。
但是,没想到这次痛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黎舒月给池澜擦着额头的汗珠,还是止不住一层层的往外冒,纸巾被她抽的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
历来在商场上她都是镇定自若,这个时候却不知道如何照顾女儿。
“喝口水”,黎舒月把池澜的身体微微抬高了些,看着她抿了一口水,语气有些着急:“小李,医院还没到吗?”
“黎总,前面转弯就到了。”司机小李一直很平稳地开着,生怕撞到枪口上。
黎舒月没说话,又打给池澜的父亲:“老池,同协医院,你一会结束直接过来。”
母亲抱着池澜的手臂又紧了下,她身体的痛仿佛是被母亲分了一些去,有了一些知觉,心里的干涸也被刚才的水一点点浸润。
听到父亲也要去医院,她未免觉得有些兴师动众,摇头道:
“妈,不用爸过来。”
母亲按着她想要坐起来的身体,态度很坚决:
“你都痛成这样了?!还要给自己做主?”
黎舒月的话听起来很是生硬,但在池澜心里,她确实真真切切体会到母亲的急切和关心。
夜里,医院急诊楼还是一片灯火通明,来往的病人是络绎不绝。
池澜一直靠着母亲,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因为是江城最好的公立医院,不好特殊化,只能等着叫号。
医生办公室门口的显示器,上面有序地排列着患者的名字,池澜是56号,排在前面还有5个人。
路上黎舒月还拒接两个电话,到达医院时,她也没有要再看手机,想要回复过去处理的意思。
池澜记得,高中有次开家长会,开到一半,她母亲接了电话给老师说了什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次是她上高中考的最好的一次。
急诊室是一个看见生离死别的地方,她以前很喜欢看港剧《妙手仁心》,急诊室医生每天在争分夺秒和死神抢时间,惊心动魄地不亚于战场的激烈。
这时,一辆救护车鸣着警报声倏然闯入他们的视线里,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群穿着白大褂朝救护车跑去。
救护车上的警示灯不停地打转,上面被推出来一个满身插着管子的人,医生和护士的声音此起彼伏。
“男性,65,昏迷”
“120车上测血压只有60/30mmHg,吐过一次血,心率正常。”
池澜的母亲,不自觉地抖了下,又拢了拢女儿的肩。
医生询问了一下老人的病史,神态凝重地扫过病历记录:
“纠酸、升压、输液、推注葡萄糖、止血的治疗”
声音越来越远,然后被推进急救室,直到被拉帘子的金属声音覆盖了.......
他们还没从刚才的紧张中缓过来,广播里就想起一个清亮的声音:
“56号池澜请到急诊室1就诊”
医生很仔细地询问了下病史:
“女,22岁,未婚,有没有性生活史?”
“没有”
声音很小。
“以前痛不痛?最近半年内”
医生手下的键盘声一直在响着,池澜一只胳膊撑着桌子边缘,一只手捂着肚子,声音暗哑:
“以前不痛,上次来例假前痛过,吃了布洛芬好了。”
“近期有没有疲劳,熬夜,或者什么压力?”
“嗯.......”
池澜母亲怵了,眼睛里的心疼再也藏不住了。
医生语气听不到任何波澜;
“到护士站拿止痛药,先吃下,然后做个B超,再查个血象。”
“结果出来,再来找我。”
黎舒月皱了眉头,似乎对医生的处理很是不放心,道:
“tຊ医生不挂个水吗?或者住院什么的吗?”
池澜顶着痛,被母亲的话险些惊到下巴掉了。
医生很专业,也很难耐心地安慰:
“暂时不用,初步诊断是,原发性痛经,先检查看一下。如果有感染或者其他疾病,再进一步治疗。”
“如果病人疼痛得走不了,楼下的器械租赁有轮椅,你们可以借用。”
就这样,池澜被紧张的母亲按在了轮椅上,带着她去做了检查。
由于吃了止痛药,身体的痛感稍微减轻了些,池澜也能自己喝点水或者站立。
急诊的检查都是很快出结果,并没有等很久,结果确定了没有其他子宫疾病和炎症后,医生叮嘱了:
“可能是环境改变或者心理上造成的,但是体内电解质不平衡,需要补充一袋液体。
注意保暖,多休息,尽量少熬夜,不要有太大压力。”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黎舒月觉得没有什么比今夜更让她的心抽痛了,是那种看着女儿的痛,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池澜坐在输液区挂着点滴,母亲接起电话,说着:
“你往里面走,有个输液区。”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池轶。他穿着很周正,毛呢大衣,里面是很传统的西服套装,没有其他多余的点缀。
听到妻子很担忧的声音,池轶很快地从饭局脱身,来不及换衣服,就直接让司机开到同协医院,匆匆赶到,周身还有一股烟味和寒意。
“怎么回事?这都打上了点滴了。”
男性的理智比女性来的更直接,不是先询问池澜的感受。
黎舒月叹了口气:“痛经,电解质失衡补液体,检查做了,没有其他大问题,”
黎女士侧头,女儿现在的神色好了许多,也有精神,刚才确实吓着自己了,继而语重心长:
“你没看刚才,澜澜都不能动,痛的脸色有多难看......医生说,最近压力大,劳累导致的。”
池轶和黎舒月对视了下,都陷入沉默。
他们才知道,女儿为了考研所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池澜几乎很少看到父母这样陪着她,抛开了所有的事情,竟然陪着她坐在这里打点滴。
以前,她的父母,是不会在她身上浪费多余的时间,独处是她很早就学会的生存技能。
池澜的唇间渐渐有了些红色,微动:
“我已经好了,你们不用担心。”
即便是她平时对父母有刻意的疏远,但现在,她眼角里还是有一股热意涌上。
池轶一直盯着输液管,液体顺着细细的输液软管流入滴斗,一下一下得溅起水花,池父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没事就好......我和你妈就放心了。”
那个夜晚,但也许有父母在身边,还是药效的作用,她在回去地车里居然睡着了。
更不知道如何被安置在卧室的大床上,也不知道衣服是如何被换掉的,只记得醒来时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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