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我错了,不会有下次。”“你下楼见我一面好不好?”“我们都快一周没见面了,我很想你。”楚兮晚还是没有说话。谢斯遇放低身姿,继续乞求:“不想下楼,也不让我上去找你都没关系,那你站到窗边让我看一眼好不好?”安静几秒后,他近乎呢喃地说:“我真的很想你。”谢斯遇牢牢盯着面前高楼的某个窗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他知道,此时楚兮晚正在在窗户后面注视他,但隔着一层如蝉翼般薄的白色,他无法看清楚她的人。
时间倒回二十分钟前。
“晚晚,你饿了吗,要不要点些吃的?”周晗悦坐在房间自带的沙发里,一手搭在扶手处,另一只手捂着肚子。
楚兮晚这才想起来,她这位好姐妹的作息时间不固定,原本在国外时生活就十分随意,一日三餐都是饿了才吃,睡觉也是困了累了才上床休息。
察觉到周晗悦此时的微动作,她不太确定地问:“你是不是没吃饭?”
“对呀 。”听见楚兮晚的询问,周晗悦放下手机抬眸望了一眼,“我下午四点起床吃了今天的第一顿饭,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饿。”
“就你这阴间作息,总有一天会把自己身体作垮。”虽然楚兮晚自己作息也没多健康,但也不妨碍她‘训诫’周晗悦。
在外人眼中楚兮晚是非常自律的人,事业和生活发展地风生水起,但除了她自己以外,没人知道这几年把日子过得多糟糕。
周晗悦拉长尾音道:“知道了,放心,我身体倍儿棒。”
“你想吃什么,今晚我请客。”楚兮晚大手一挥走到周晗悦身边空位坐下,弯了弯眼角,眸底溢出璀璨明媚的笑意。
周晗悦提议:“我们去吃火锅吧,我都好久没吃过了。”
楚兮晚答:“好呀,但我晚上吃了很多现在还不饿,只能在旁陪你。”
“啊,一个人吃火锅多没意思。”周晗悦抬手摸了摸下巴,歪头思考了会儿:“这样吧,我看你好的也差不多了,正好有个冤大头送上门说请我吃饭,你这顿饭就先欠着。”
正好眼下时间过于晚,楚兮晚也不太想出门,于是没多说什么答应了周晗悦这段提议,然后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周晗悦离开前朝楚兮晚抛了个飞吻,喜滋滋地说:“宝贝,准备好给你的钱包放血,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楚兮晚脸颊泛起一个无奈笑容,语气纵容:“放心,不用担心我的钱包。无论你要吃什么,要吃多少,保证管够。”
随着周晗悦离开,大门紧闭,整个房间重新回归死寂气氛,满室的暖橘色灯光也无法将楚兮晚的心脏捂热。
接着楚兮晚把室内顶灯全部关闭,慢步走到窗边。
正当她要以熟悉的姿势蜷缩在窗台一角寻找安全感时,眼角余光忽而扫到了抹熟悉的身影。
对面马路上停了一辆黑色越野车,如果不是路灯照明效果好,黑的车差点儿就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楚兮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如此平常的黑色汽车多看几眼。
视线收回之际,脑海内忽而闪过一个莫名的猜测。
这辆黑色越野车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与今天晚上送她回家的那车很像。
该不会就是谢斯遇的卡宴吧?
楚兮晚心跳倏然漏了一拍,呼吸有一秒钟的暂停,手指不自主地攥紧身侧窗帘。
轻轻拉开窗帘一角,侧头探向窗外。
这会儿才注意到,原来车旁还站着一个人,全身上下只能寻到黑这一种颜色,完全融入夜色之中,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好像真的是谢斯遇。
不是疑问,两人相识多年,对彼此身形了如指掌。
楚兮晚可以肯定站在马路对面的人就是谢斯遇。
只不过,谢斯遇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来到酒店楼下‘罚站’。
说是‘罚站’也不为过,从发现谢斯遇那一刻起,楚兮晚就没见他切换姿势,仍由树梢间的霜雪坠落在身上。
心间骤然一空,丝丝密密的甜意争先恐后涌出。
不会是因为她吧。
此刻,楚兮晚又想起床头短柜上拜访的抗过敏药。
某个想法浮上心头。
随后又被自己否决,太不可思议了,简直能够算得上是无稽之谈。
是她打电话给周晗悦的,抗过敏药是周晗悦从酒店楼下药房中买的,她怎么会认为这药是谢斯遇买的呢?
可能是闲的吧。
人一旦有空闲时间就爱胡思乱想。
所以理智告诉她:楚兮晚,你现在应该立刻马上去处理一下与工作有关的事情,不能再对谢斯遇产生过多关注。现在谢斯遇和你没有一分一毫的联系,如果硬要扯上点儿关系,那也只能是继姐的男朋友,仅此而已。
目光投向正闪烁呼吸灯的笔记本电脑,但身体却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不知道流逝了多少时间,直到马路对面男人身上出现了除黑色外的另一种色彩,霜雪染白他的头发,为他披上一层银白色外衣。楚兮晚在心间纠结良久,深吸了口气后,终于做出决定。
楚兮晚稍稍用力,正打算将挡在自己身前的纱帘拉开。
她想,她要把选择权交给命运。
如果谢斯遇能够准确找到她站在哪一扇窗户后面,她就遵从自己内心想法,跑下去找他。
如果不能。
这种情况不在楚兮晚的假设里。
因为只要谢斯遇和楚兮晚同时出现在同一场合中,谢斯遇就能一眼锁定楚兮晚的身影。
但天不遂人愿。
窗帘拉到一半时,视野内冒出了道新身影。
是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十分眼熟的女人。
楚兮晚能分辨出来,这个人是楚韵宛。
她看见楚韵宛嘴唇在动,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谢斯遇回头,循声望去。
接着楚韵宛朝他所站的方向小跑,满脸雀跃地挽住他,看向他的双眸清透莹亮,爱意充盈。
距离太过遥远,无法听清楚两人的聊天内容,也不会依据口型读唇语。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聊得很开心,楚韵宛面上笑意越来越多,周身流露出显而易见幸福。
最后,她看见楚韵宛拉着谢斯遇坐上车,没多久车辆启动逐渐驶出她的视线。
楚兮晚停留在原地,手指不断紧缩,窗帘布上褶皱越来越多,如同她破损不堪地内心世界。
“呵……呵呵……呵……”
她手指虚捂着嘴唇,唇角控制不住地溢出几声讥笑,回荡在空旷房间里,尾音久久未能消散。
满满的嘲讽和悲恸。
“楚兮晚,看吧,你又自作多情了。”
“当年是你自己坚决要分手的,现在这个状态不是正合你心意吗?”
“谢斯遇对你的所有爱意早就四年前悉数斩断,再次相见彼此也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楚兮晚轻声呢喃,忽而感到心中某个重要东西正在往外流逝,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抓,却只能触碰到一团空气。
这时,耳边陡然响起另外一道声音,语气尤为理智。
“楚兮晚,其实你心里早已经放下谢斯遇了,不是吗?”
“回国之后因他产生的一系列内心波动无非是将他看作自己的所属物太久,接受不了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拥有他。”
“特别是,这个‘任何人’还是被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的楚韵宛。”
楚兮晚双眸微微眯起,眼神里的迷茫一闪即逝,继而恢复之前的平淡。
是自己占有欲在作祟,对谢斯遇仍怀有几分感情?
还是不想让冯玉霜母女日子过得太舒心?
她比较偏向于后者。
毕竟当年提出分手的人是她,违背两人之间约定的人也是她。
楚兮晚目光微沉,侧过身去,纤细清薄的背部抵在光滑墙壁间,身体不断往下滑落。
最后跌坐在厚软地毯上,膝盖微微弯曲,双臂环膝。
她把自己抱得很紧,整个人坠落回忆的深渊中。
谢斯遇不是第一次如雕像般在路旁‘罚站’。
以前他们在一起时,数不清发生了多少次这种情况。
楚兮晚脾气不好,时常因为某件小事感到不满意,把气撒在谢斯遇身上,而他没有丝毫怨言,全盘接受。
从第一次的不知所措到第n次的习以为常。
谢斯遇本能道歉,将错误揽在自己身上,哪怕那件事情与他扯不上一点儿关系。
记不清是第几次。
楚兮晚站在窗前,目光直直投向站在楼下绿化带旁的男人身上。
谢斯遇身上黑衬衫微皱,鼻尖架着个金丝眼镜,给人一种病态的斯文感。
上个星期,谢斯遇导师团队的研究数据出了些问题,他不得已飞去伦敦处理,直到昨晚才将这个棘手事情解决。
飞机落地,他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放回家,迫不及待地直奔向楚兮晚住所。
兴高采烈地拿出手机拨出电话,对面隔了会儿才接通。
一开始,谢斯遇并没有发现楚兮晚的异常,黑眸闪烁着点点光亮:“晚晚,你在家吗?我回来了。”
“在。”楚兮晚只说了一个字,之后便噤了声。
仅一瞬,谢斯遇察觉到了不对劲,放柔声线,语气含着点儿哄人的意味:“你能下楼来见我一面吗?”
楚兮晚与周晗悦共同住在一个公寓,她肯定不会同意让他上去找她,他便知趣地没提。
楚兮晚反应依旧平淡:“不想。”
不想下楼,还是不想见他?
谢斯遇摸不准她眼下的想法,心头无端滋生出几丝慌乱,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我不应该离开这么久,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说完后,对面久久没有声音传来,谢斯遇以为自己猜对了。
“晚晚,我错了,不会有下次。”
“你下楼见我一面好不好?”
“我们都快一周没见面了,我很想你。”
楚兮晚还是没有说话。
谢斯遇放低身姿,继续乞求:“不想下楼,也不让我上去找你都没关系,那你站到窗边让我看一眼好不好?”
安静几秒后,他近乎呢喃地说:“我真的很想你。”
谢斯遇牢牢盯着面前高楼的某个窗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他知道,此时楚兮晚正在在窗户后面注视他,但隔着一层如蝉翼般薄的白色,他无法看清楚她的人。
谢斯遇固执地站在楼下,手中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没动。
同时,楚兮晚也一直站在窗后陪着他。
天色缓缓变得黯淡,暮光毫无保留地落在他周身。
有一瞬,楚兮晚捕捉到整片天空被夕阳染成热烈的红,云层好似团团火焰,不停歇地在空中翻滚,而受到夕阳独爱的谢斯遇,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楚兮晚红唇微动:“前天晚上爱丁堡下了一场暴雨,雷声和闪电持续了快一个小时,但是你不在。”
这才是楚兮晚今天生气的真正原因。
他曾答应过她,以后每个暴雨夜都会陪在她身边,不会再让她感到害怕。
谢斯遇喉咙干涩,艰难说出几个字:“是我没有遵守约定,我会接受惩罚。”
他不能控制天气变化,也无法预料意外的发生,但只要楚兮晚认为是他的错,他就不会反驳。
“我们这个星期不要见面了。”
“你回去吧。”
这是楚兮晚给予他的惩罚。
短短两句话,却如同一块巨石在谢斯遇心间炸开,接着身形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
喉结上下滚动,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从嗓子里挤出了个字:“好。”
两人再次相见果然在一个星期后,但不能见面的这段时间里他天天守在她家楼下。
天刚蒙蒙亮就来了,夜幕降临才不舍地离去。
这一次谢斯遇没做错事情,不用接受任何惩罚。
同样,他在楼下等的人也不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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