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好场戏上演了多久,楚兮晚只感觉自己身体被冷到僵硬得无法动弹。只不过听到最后结束,也没从两人口中获取更多有用消息。反倒是苦了自己的耳朵。楚兮晚不禁抬手揉了揉耳廓。身后的玻璃门忽而被人推开,她下意识想回头看,脑袋和脖子却不听使唤地保持着原动作。心间隐隐浮现一个猜测。是谢斯遇吗?还没来得及深入思考,一件带着温热的外套罩在她露出大片肌肤的后背。外套上的气息令她十分陌生。
漫天大雪在天地之间形成一道绝美风景线。
昏黄路灯下, 两个茕立身影倒映出的侧影相融重叠,为这雪景增添了一抹别致风情。
凄美,孤寂却充满宿命感。
“你不觉得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吗?”
大雪纷飞,夜晚气温已降至零下, 呼吸间都带着浓浓寒意, 冒出丝丝白雾。
可谢斯遇声音却比这寒夜的温度还要低不少。
说完后, 谢斯遇将视线移向楚兮晚。
他知道这句话不能被一般人理解认同,还可能会让人感到害怕恐惧。
但那又怎样,他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从小到大他听过最多的评价是:这人有病, 脑子不正常, 和他那个疯子爸爸一模一样。
听得多了, 甚至连谢斯遇自己都这样认为。
或许自己真的有病吧, 也可能是疯了。
谢斯遇看向楚兮晚的眼神里充满打量和审视,似乎在探寻某种既定的情绪。
但结果好像失败了。
他在楚兮晚脸上找不出恐惧和害怕的神情, 哪怕一点点都没有。
反而看见她眸光动了动,流露出跃跃欲试的兴奋。
尾音上扬,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雀跃:“当然, 我非常赞同。”
如果死亡时间可以由自己掌握,楚兮晚希望葬身于大雪之中,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喜悦的事情。
可现在不行,她还有任务没有完成,不能死。
大雪渐渐将谢斯遇然染成白色, 先前盛放在身旁的红梅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楚兮晚眼中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喏, 再躺下去该变成冰棍了。”她掌心朝上向他伸手。
楚兮晚长睫间挂上了一条条透明的冰晶, 泛出清透光亮。
饶是再喜欢初雪,也禁不住在零下夜晚吹近一个小时的冷风。
见躺在地上的人没有动, 楚兮晚晃了晃自己的手掌,稍稍歪头,语气俏皮:“快点,我没有帮人收尸的习惯。”
“我没有让你帮我收尸。”谢斯遇声调平淡,没有一丝波澜起伏,目光却定定落在眼前出现的那只白嫩小手上。
“就当我喜欢做好人好事,同胞在异国他乡遇难,视而不见会让我良心不安的。”说着,楚兮晚微微俯下身,直接将谢斯遇从雪地上拉了起来。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句话有多少可信度。
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更不喜欢做看不到任何回报的善事。
这次仅是动了一点儿恻隐之心。
事件对象不是谢斯遇,楚兮晚早就在那两个白男逃跑时就走了,根本不会管脱险的中国人之后的举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谢斯遇起身站好,用手拍去外套上沾染的雪粒,重新问出这个最开始见到她就想知道的问题。
楚兮晚侧身指向街头,此时只有一家店铺还亮着灯。
‘王姐面馆’
LED灯的光将这四个字衬托得分外亮眼,仿佛正明晃晃地说:欢迎来我这儿吃面!
“我想吃面。”
“也想见你。”
扔下两句不清不楚的话后,楚兮晚转身向前走去,也不管这话对站在原地的谢斯遇有多大影响。
向前走了几步的楚兮晚一直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于是扭头,朝他喊道:“谢斯遇,你送我回家吧。”
谢斯遇僵在原地,双手自然垂在身体两侧,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平淡,除了望向她的眼眸深邃锐利。
楚兮晚仿佛没读懂他眼中流露出的荒谬之意,脚步轻快地走回原处,伸手轻轻扯了下谢斯遇外套衣角。
然后脑袋微仰,一双明眸清澈灵动,说出口的话盛满委屈,“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诶,现在让你送我回家也不过分吧?”
“救命恩人?”谢斯遇唇边浮起一抹很有几分兴味的淡笑,看了眼楚兮晚又伸手指向自己,神情微动。
有一瞬他对自己认知产生了怀疑。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刚刚貌貌似全程躲在灯杆后面没有露脸,更不要提救人。
是在看他挨打还差不多。
不料楚兮晚点点头,理所当然地回答:“对呀,我来了之后你才脱险,这难道不算是救命恩人吗?”
谢斯遇轻咳几声,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如墨般浓稠的眸光晕开了些许,周身冷戾气息褪去。
他不再纠结于此,问出心中存在的更大困惑:“你刚刚说的‘想见我’是什么意思?”
声线平稳清冽,没有一丝赧然和戏谑,仿佛在问‘明天天气好不好’一样。
楚兮晚迈开右脚往前走,落在雪地的影子将谢斯遇双腿笼罩,他跟随她脚步向前走,像是对某个条件的默认。
察觉到谢斯遇的小心思,楚兮晚努力压下止不住上扬的嘴角,若无其事地说:“就字面意思,听不懂吗?”
这段时间她成了‘王姐面馆’的常客,在店里混脸熟了,时不时会与店员闲聊几句。
偶然间聊起谢斯遇,有位店员告诉她谢斯遇这个人很怪。
平常总是独来独往,不和他们闲聊八卦,只上晚班,而且没有见他穿过黑色以外的衣服,
最怪的地方是他脸上几乎没有产生过情绪波动。
犹如一个被剥夺了七情六欲的木偶人。
“没有呀,我觉得他还挺热心的。”楚兮晚说出那晚打烊后谢斯遇给她煮面的事情。
店员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诧,眼睛瞪得很圆:“我们聊的不是一个人吧。”
他又说,谢斯遇每次上班会提前五分钟进店,处理完自己负责的工作区后到点下班,一秒都不多逗留。
没有一次例外。
“你放心让陌生人送你回家?”安静跟在身后的谢斯遇忽然出声,楚兮晚思绪被拉回。
她朝他莞尔一笑。
“谁说你是陌生人。”
“谢——斯——遇。”
尾音被无限拖长,拉着无数条缱绻情丝。
楚兮晚准确无误喊出他的名字,犹如纯白世界中出现的唯一一抹亮色,霸道占据谢斯遇所有感觉器官。
地面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快要盖过两人脚踝。楚兮晚庆幸自己出门前换上了长靴,此时倒也不至于显得狼狈。
“走吧,我送你回去。”谢斯遇快步走上前,阻挡住袭向楚兮晚的大部分风雪,继而又道,“你踩着我的脚印走。”
楚兮晚盯着面前正傻傻为她开路的背影,又看了眼地上出现的深浅不一的脚印,心底没有半分动容,反而涌上别样情感。
他还真好骗。
——
楚兮晚刚结束回到后台,身心还没完全松懈就看见一个白色身影扑过来。
她下意识侧身躲开,可还是迟了几秒,直接被那人抱了个满撞怀。
“啵——”
“啊啊啊兮晚我太爱你了!我早就说过你靠这张绝美的脸蛋吃饭准没错。”
白色身影的主人是贝芙儿,她此时情绪十分激动。
楚兮晚把服装里融入的设计理念展现地淋淋尽致,比她预想的最佳效果还要好。
“但我偏偏想要靠才华。”楚兮晚回抱了贝芙儿一下,用开玩笑地口吻说。
贝芙儿收回双手,无奈道:“你呀你,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做谦虚。”
提到这个,楚兮晚眼角微扬,莹亮清透的眸子里全是自信。
“那是当然,我有不用谦虚的资本。”
话音落下那刻,两人相视移笑。
贝芙儿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再聊几句,但对讲机中传来工作人员唤她的声音。
“那边有点事,我先过去了。”聊天被迫中断。
贝芙儿没走几步又返回来,急匆匆地扔下一句:“兮晚,你先别走,一定要留下来参加庆功宴。还有,这条裙子送给你了。”
后台人来人往,热闹喧嚷。
有不少人看完刚才走秀找到楚兮晚面前,夸赞她的时尚表现力。
无一不是恭维话语,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了,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得体笑容。
疲于应付这些多不胜数的表面话,楚兮晚甚至懒得换回自己的休闲服装,直接穿着走秀长裙逃到没什么人的二楼。
二楼长廊尽头是一个超大的露天阳台,可以看见举办时装秀酒店的后花园的全貌,包括拍不到的监控死角。
楚兮晚双手搭在阳台栏杆上,上半身稍稍往前倾,探出头去。
酒店后花园的绿植种类丰富,有不少名贵艳丽的花草树木,让人观赏过后感到心情愉悦。是闲来无事时,消遣时间的好去处。
唯一不足的地方是有点儿冷。
正值冬日,室外没有暖气,寒风一下又一下打在她衣着单薄的身上,钻入肌肤,渗进骨缝里。
楚兮晚自虐般承受来自十二月份冷空气的攻击。
身后那一扇玻璃门将里外分割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门内灯影绚烂,觥筹交错;内外寒风凛冽,晦暗沉寂。
正当楚兮晚准备返回室内换回自己衣服时,耳边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娇.声浪.语。
在这般安静环境里尤为突兀。
“嗯……嗯,王总。”
“好想再来一次。”
男女之间的事情在名利场合中相当常见,楚兮晚早都见怪不怪了,更可况她没有围观他人亻故的特殊癖好,当即就想扭头走人。
可女人的下一句话却使她硬生生停住了脚下动作。
“王总,你之前说只要我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事,就让我当刘导手上那部大IP女主角。”
“现在事也办好了,我什么时候能进组拍戏呀?”
“人家可是临时鸽了这场时装秀,把贝芙儿都得给罪了。”
女声越发蛊魅,仿佛要酥麻到人骨子里。
临时鸽了时装秀,临时鸽了贝芙儿。
楚兮晚抓住女人话语里的关键词,好奇之意逐渐在心底扩散。
所以今天她是替这个女人上台走秀。
不是简简单单的临时有事来不了,而是收了他人好处要让贝芙儿难堪。
她口中的王总到底是谁,为什么如此针对贝芙儿?
楚兮晚想知道更多内情。
下一秒,自己的名字从男人口中冒出,但她还没听清楚话中内容,男人声音便被痛苦而沉重的喘.息代替。
“草,你别突然夹这么紧,给我放松点儿。”
……
不知道这好场戏上演了多久,楚兮晚只感觉自己身体被冷到僵硬得无法动弹。
只不过听到最后结束,也没从两人口中获取更多有用消息。
反倒是苦了自己的耳朵。
楚兮晚不禁抬手揉了揉耳廓。
身后的玻璃门忽而被人推开,她下意识想回头看,脑袋和脖子却不听使唤地保持着原动作。
心间隐隐浮现一个猜测。
是谢斯遇吗?
还没来得及深入思考,一件带着温热的外套罩在她露出大片肌肤的后背。
外套上的气息令她十分陌生。
不是他。
不是谢斯遇身上独有的清冽柑橘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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