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央时常痛恨父亲给予的一切,她每天用不同的东西磨掉指纹,有时候会露出指尖下粉嫩的肉。她厌恶偷东西的感觉、厌恶被抓到后父亲骤然而至的巴掌、厌恶妹妹迎着阳光去上学的背影。现在,她用偷来的安眠药,想为自己挣得自由。妹妹饭量小,她吃得不多,迷迷糊糊间,她看见姐姐用打火机在点燃什么。她发出微弱的声音:“姐……”卫央没想到妹妹没有睡着,放下打火机,走过去,掩住妹妹的眼睛。
从拿到剧本到开机,谭瑄满打满算才准备了半年多,时间不够长,但效率够高,足够细致。
对于剧本中架空的同县,谭瑄发动人脉,找了差不多的老楼,在老楼的基础上进行搭景、拉绿幕。
简家居住在一楼,雪白的墙壁不知被什么熏成灰色,锅碗瓢盆堆积在厨房,滴滴答答落下些不知哪天剩下的菜汤,而女主人的卧室,却格外干净。
这是一个畸形的家庭。
今天过后,这里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房间拉上大片大片的绿幕,道具组准备好浓烟工具。
为了安全,谭瑄打算后期做出火焰的效果。
孟飞霜换上校服,头发扎成马尾,青春靓丽。
她趴在饭桌上,笑嘻嘻地跟许聆风打手势。
许聆风噗嗤一笑,没等她说什么,谭瑄的声音传了过来:“孟飞霜!你不要打扰许老师入戏!”
孟飞霜对着镜头大声逼逼:“你怎么不说你打扰我入戏了呢?”
谭瑄有恃无恐,疯狂上嘴脸:“打扰到你真是不好意思,要不这场咱不拍了?”
孟飞霜:“……”
孟飞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磨磨牙,露出一个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笑容:“谭导我错了!”
谭瑄:“孺子可教!”
许聆风也不拦着,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完全把这俩人吵嘴当成饭后节目。
“许老师准备一下,咱们开始!”
闻言,许聆风掩下眼中的笑意,嘴角微微挂着些许弧度。
她像一个看客,来到脑海最深处的记忆。
“开始!”
卫央时常痛恨父亲给予的一切,她每天用不同的东西磨掉指纹,有时候会露出指尖下粉嫩的肉。
她厌恶偷东西的感觉、厌恶被抓到后父亲骤然而至的巴掌、厌恶妹妹迎着阳光去上学的背影。
现在,她用偷来的安眠药,想为自己挣得自由。
妹妹饭量小,她吃得不多,迷迷糊糊间,她看见姐姐用打火机在点燃什么。
她发出微弱的声音:“姐……”
卫央没想到妹妹没有睡着,放下打火机,走过去,掩住妹妹的眼睛。
她靠在对方耳边,轻声说:“睡吧,睡着,就不会痛了。”
妹妹想要挣扎,却感受到脖子间慢慢爬过一个东西。
那是卫央的手。
同机位下,如果孟飞霜演的姐姐是痛快的、癫狂的、解脱的。
那许聆风扮演的十年后的卫央,是怀念的、是毫不犹豫的、是从未后悔的。
卫央掐住妹妹的脖子,手指渐渐用力:“别怕,姐姐会跟你一起死在这场大火中,从此以后,我可以是任何人。”
求生的本能令妹妹不断挣扎,凳子不断晃动,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十分刺耳。
妹妹张大嘴巴,手臂颤巍巍抬起,胡乱挥动着,落在姐姐的脊背上。
犹如《演员》总决赛许聆风与洛翡那一场戏的再现。
妹妹用尽全力拥抱着姐姐,逐渐缺氧的状态下,她努力做出口型。
“姐姐,走吧,走吧。”
既然不能回头,那便走吧。
那只抚在姐姐背上的手,重重落下。
卫央抬起头,不知是不是虚无的烟熏到眼睛,她怔怔落下一行泪来。
这是卫央的回忆,十年来,她将记忆美化了许多。
其中包括妹妹眼中的恐惧,包括妹妹奋力的挣扎,包括她生前最后一句——
“姐,不要做傻事!”
卫央轻轻把妹妹摆成趴在桌子上的模样。
她掏出打火机,点燃一张纸,随手扔向客厅。
纸张带着火焰降落,遇到油后升腾而起,在木质的家具上肆意舔舐。
卫央在明灭的火焰与缭绕的烟雾中步步后退,随后霍然转身,关死大门。
此后十年,她真的,再没回头。
这是许聆风进组之后的第一场戏,谭瑄叹为观止,她愣了将近半分钟,才喊出一声:“咔!”
谭瑄知道许聆风和孟飞霜对剧本的理解能力惊人,之前的剧本围读会上,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姐妹俩之间的关系剖析得明明白白。
孟飞霜说:“一体两面嘛,其实因为父亲曾多次进出过监狱,周围邻居都不喜欢跟他家来往,妹妹上学也在经历校园霸凌。”
许聆风接上:“对,姐姐向下看见的是恶,妹妹向上看到的是善,姐姐杀掉妹妹,一定程度上杀死了自己代表善的半身。”
孟飞霜表示同意:“妹妹临死前让姐姐不要做傻事,意思是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她是想救姐姐的。”
许聆风颔首:“没错,但姐姐知道自己只要还在这个家中,她一辈子无法逃出牢笼,回忆里,姐姐将妹妹的话美化成‘走吧’,也是她内心渴望‘善’的认同。”
电影中,隐喻也是一种艺术的表达。
回到片场,谭瑄情不自禁地鼓掌:“精彩。”
孟飞霜嗖的一下起身,几步跟上许聆风,来到谭瑄身边看回放。
电影要求的演技更加精细,要经得住大屏幕的考验。
演员状态上有一丝一毫的不对,都会令观众出戏,也会令整部电影的质感大打折扣。
这就需要反复地拍,所以有时候碰见好的班底,演员会贡献出最好的演技。
许聆风和孟飞霜正相反,她俩是那种能带飞质感的演员。
独特的构图下,谭瑄看着两个人犹如一体的表演,夸赞道:“不错,可惜这部剧不是双女主,不然你俩高低得给我整个双黄蛋影后回来。”
这里的双女主不是百合的意思,而是比较传统意义上的两个女主角互为镜像和对照组的那种故事。
孟飞霜打蛇随棍上:“谭导,你以后要是有了合适剧本第一个找我跟许老师呗?”
谭瑄无语:“你就不能学学许老师谦虚一下吗?”
“啊?”许聆风正在跟助理小周低声说些什么,听到自己名字反应了一下,“我谦虚吗?”
小周挠挠头,老实回答:“还是很谦虚的。”
许聆风想了想,说:“也是,你看卢导的戏,我想展望下视后,唉,也不知道影后奖杯是什么质感。”
谭瑄:“……”
谭瑄深吸一口气:“准备下一场!”
很好,谭导默默把自己心中理想的获奖名单重新排了个序。
把最佳女主角,放在了仅次于最佳导演的位置。
看着忽然燃起来的谭瑄,孟飞霜竖起大拇指。
许老师,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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